第94章
    對江故來說,過年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小時候他跟爺爺住一起,過年都放假了,就算去路邊擺攤也見不到一個人,賣不出草編賺不到錢,天氣還冷,烤火還費柴,每天聽到最多的就是責罵,好像少給他那口吃的,少用那根取暖的柴火,他爺爺的日子就能過得更好一樣。
    是後來去了老師家才知道,原來過年是能有新衣服,是可以收紅包,是堆滿了吃不完的零食,是可以窩在溫暖的家裏看着電視裏熱鬧的晚會。
    等他上了大學,就不讨厭過年了,反而還有點喜歡,因為過年的時候除了別人家的團圓,到處都是冷冷清清,他可以舒服地待在自己的小短租屋裏,不用社交不用應酬。
    他不羨慕旁人的萬家燈火,一個柔軟的被窩,一個能取暖的小太陽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但是等他也成了那萬家燈火中的一個之後,江故又覺得原來過年的意義只有幸福地身處其中才能體會到。
    尤其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他從枕頭下摸到了一個厚厚的紅包。
    還沒洗臉刷牙,一睜眼江故就在數錢,超厚一個大紅包,數了半天,九十九張。
    江故看向司珩:“九十九張有什麽說法嗎?”
    司珩扶着他起來,盡量不讓他動到力氣,免得拉扯疼了傷口:“長長久久的說法。”
    江故:“我也給你準備了。”
    司珩有些驚喜,倒不是驚喜江故記得給他準備紅包這事,而是驚喜江故被關在醫院裏,卻還費心思給他準備紅包。
    只不過拉開他陪床那邊的枕頭,下面空空什麽都沒有,司珩回頭看向江故,江故坐在床上看着他笑。
    司珩想了想,又去掏了掏衣服的口袋,江故自己沒辦法下床,必須要人攙扶着,所以放紅包只可能是昨天晚上唐兆給他幫忙。
    不過翻找了一圈也沒有。
    司珩回到床邊,輕輕捏了捏一場手術又消瘦不少的臉頰:“在哪兒?”
    江故笑着朝他努了努嘴。
    司珩立刻會意地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下一秒,江故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紅包,笑着遞給司珩:“新年快樂。”
    司珩接過紅包,手感很薄,不像是裝了錢的,頓時有些好奇:“我能打開嗎?”
    江故朝他擡了擡下巴:“新年禮物,當然可以。”
    司珩小心地打開紅包,裏面有三張紅紙,紅紙上用漂亮的花體字寫着幾個字:心想事成券。
    江故:“一張券滿足你一個願望,有效期一年。”
    他之前也想着要給司珩準備一個紅包,但又覺得錢不是自己取的,紅包不是自己買的,都讓別人代勞他再直接送給司珩,就失去了新年禮物的意義。
    所以幹脆給司珩準備了三張心願卡,滿足他三個願望,充滿意義又實在,多好。
    司珩仔細地将紅包收了起來,三張心願卡啊,這可比紅包難得多了。
    端了一盆水來給江故洗臉擦了擦身上,又換了一件幹淨的睡衣,這才拿出食盒,在床上的小飯桌上給他擺好。
    現在江故只能吃流食,濃稠一點的粥,雞蛋羹,湯多面少的面條等,徹底恢複飲食還要一段時間。
    陪着江故用完了早餐後,司珩問道:“需要跟你老師聯系一下嗎?”
    他知道之前照顧過江故三年的老師後來被他家人接出國了,這過年聯系慰問一下也是應該的。
    江故搖了搖頭:“不聯系。”
    司珩有些意外,但也沒多問,給江故架好了打發時間的平板,就坐到一旁去折疊換下來的衣服。
    這些衣服他也不會帶回家,醫院裏的東西帶回家寓意不好,所以這些換下的衣服會直接處理掉。
    江故見他竟然不問,反而好奇道:“你怎麽一點都不奇怪啊?都不好奇得嗎?”
    司珩:“好奇,所以為什麽不跟老師聯系?”
    江故道:“老師說的,說不聯系,這樣的話只要我想他了,他就正在澳洲陪着家人,就會一直都在。”
    司珩笑着道:“你這個老師活得好灑脫。”
    江故也跟着笑,不聯系,這樣在彼此心裏對方就一直平安健康的活在大洋彼岸,誰也不用去承受死亡的悲痛。
    司珩坐到床邊:“等身體養好了,我們去看看老師?”
    江故有些期待,又有些猶豫:“老師說不用惦記他,也不用去看他。”
    司珩揉了揉他的頭發:“因為那時候你一個人很艱難,哪怕考上了很好的大學,但你身體不好,繁重的工作做不了,老師不想給你增加壓力,我想他也一定會想要見見你,說不定看到你過得很好,還成功做完了手術,會更放心。”
    “而且,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我這邊是沒有長輩了,但你老師還在,你不帶我去見見嗎?”
    江故笑着道:“那看你表現吧。”
    司珩也不敢逗的他大笑,見他沒有因為提到老師而情緒有什麽低落,這才松了口氣,不過他還是提前跟那位老師的家屬聯系一下比較好,萬一有什麽變故,還是不要讓江故知道的好。
    知道他這邊每天早上查房和打針的時間,所以唐兆也不怕吵醒他,直接發了個微信道了聲新年好,然後道:“我們都有給你留紅包,就在你病房裏,去吧皮卡故,找你的紅包吧!”
    江故把微信遞給司珩看:“你知道他們藏哪兒了?”
    司珩搖頭,他還真不知道,而且藏在病房裏,說是讓江故找,可江故又不太能下床,下床去個洗手間的距離都要人攙扶着,所以最後能在這裏找紅包的除了他還有誰。
    等護士進來給他換了藥,又挂上了藥瓶後,司珩由着江故指揮,指哪兒他就找哪兒。
    将牆上挂着的中國結和貼着的畫報都找了個遍,才只找到一個紅包,唐鳴包的,包了個1888,鼓鼓一個藏在中國結後面還挺明顯。
    另外兩個藏的太深了,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找了也沒找到,司珩連浴室都翻了一圈,最後還是江故發現書裏夾了東西,一看是程橙送的。
    最後一個實在是找不到,江故只好戳唐兆:“就剩你的了,給點提示。”
    新年幸福崽:“最明亮的地方。”
    看到唐兆回的消息,江故和司珩齊齊擡頭看向上方的吸頂燈。
    江故:“不至于吧,他怎麽放上去的啊,我在這兒躺着都沒看到他放啊。”
    司珩道:“我看到一點紅色的尾巴了。”
    最後也沒踩椅子,直接拿了根衣架棍給挑出來了。
    打工人最可憐,給包了個888,算是斥巨資了。
    江故把紅包放在床上拍了個照,然後發了條朋友圈分享了一下收獲的快樂。
    很快下面就有一堆人點贊,還有不少人直接微信紅包給他。
    不過那些他都沒收,全都退回去了,為此任謙甚至還打了個電話過來。
    他手術的事本來就決定的有點臨時,加上這段時間一直跟進刑偵文,完全沒準備劇本殺,之前也跟劇本殺那邊的編輯茉莉說過,暫停休息一段時間,等有新劇本他再聯系他們,所以跟老板也就沒怎麽聯系了。
    這會兒的電話倒是來得突然。
    江故接通,任謙的聲音從那邊傳來:“都忙昏頭了,新年快樂啊江江老師,紅包別退了,去年給我們館賺了那麽多錢,過年發個大紅包也是應該的。”
    江故也不喜歡這麽點事跟人推來推去,便笑着道:“那謝謝任老板了。”
    任謙笑了一聲,又問道:“什麽時候能有新本子?”
    江故:“不愧是老板,剛給了根蘿蔔,就要驢去拉磨了?”
    任謙哈哈笑着道:“這不是最近看江江老師産出的有點少嗎?可不能因為談戀愛了就消極怠工了啊。”
    江故笑了一聲:“怎麽會,只是最近忙我之前寫過的一本刑偵文,剛拍成劇開播,事情有點多,只能暫時把劇本放一放了。”
    任謙驚訝道:“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在圈裏宣傳一下,是什麽劇你發給我,我讓我這邊的宣傳部聯動一下。”
    有人幫着宣傳,能多一點播放量那自然是好的,江故很是客氣地道了謝。
    聊完了劇的事,江故又跟他寒暄了片刻,準備結束話題挂掉電話的時候,任謙突然換了話題道:“我能問一件稍微有點私人的問題嗎?”
    江故略有些疑惑,但還是回道:“什麽問題?”
    任謙:“你的男朋友,是不是之前來幫你準備官司材料的那位司先生?”
    江故看了眼司珩,正對着電腦的司珩本就一心二用一直注意着他那邊,見他看來,便立刻擡頭,用眼神詢問是有什麽需要。
    江故拿着電話笑着道:“是的。”
    任謙頓了片刻才道:“挺好的,那祝我們江江大大新的一年,事業愛情雙豐收。”
    江故本身就是個挺敏感的人,任謙剛剛停頓的那一兩秒實在是微妙的讓他不得不多想,這個老板人還是挺好的,健談也大氣,很有閱歷,上次吃飯聊天,說話幽默風趣言之有物。
    他其實挺喜歡跟這樣的人做朋友的,可惜他們好像做不了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