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關于我與程玉璋◎
    “大人, 馬車上發現一個小孩。”
    顧桓聽到下屬來報,他輕拉缰繩,馬漸漸跑的慢了, 他伸手示意車隊停下來,随即他轉馬回來, 走至馬車邊, 眉心緊皺,心下擔憂。
    當看到被下屬提着的小孩時, 顧桓立即下馬,将那小孩從下屬手裏抱過, 小孩也大聲喊了聲“舅舅”, 嘴唇顫抖着,眼中積攢的淚水到達一個臨界, 他“哇”的一聲就大哭出聲, “舅舅, 央兒好怕, 嗚嗚……”
    顧桓深鎖的眉心無可奈何的展開, 抱着他搖了搖, 輕聲安撫,“央哥兒別怕, 你是怎麽在這裏的?”
    小家夥這會又不害怕了, 靠在大舅舅懷裏, 精氣神十足的晃着小腦袋左右看,嘴裏卻委屈道:“我昨天晚上跟周公公捉迷藏, 不知道怎麽就藏到馬車裏了, 醒過來後, 發現馬車跑了, 我就哭,然後就看到舅舅了,舅舅怕。”
    他說完,兩只小手環抱住舅舅的脖子,小臉貼過去,像是怕極了,但他興奮的眼神卻瞞不了顧桓。
    顧桓哭笑不得,他此去京城是皇上之命,須得快馬加鞭,是慢不得的,派人将央哥兒送回去,他又不放心。
    “央哥兒,跟舅舅去京城好麽?只有你跟舅舅,等舅舅在京城辦完事,便帶着央哥兒回張掖。”
    小家夥轉回腦袋,看着顧桓,小臉一皺,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幹淨純澈,還帶着剛才哭過的潮氣:“所以大舅舅,這段時間,見不到娘親了嗎?”
    “對。”顧桓摸摸他的小腦袋瓜:“誰讓你淘氣爬上馬車的,這很危險,下次可不許再這樣了。”
    小家夥糾結極了,眉毛皺成一團,他靠在大舅舅懷裏:“那就只好這樣了,等我們回去,我再給娘親罰跪好了。”
    “乖,馬車颠簸,你是小男子漢,長大要像大舅舅、二舅舅一樣的,克服一下好麽?”
    “沒問題!”
    顧桓派人送信回張掖,繼續日以繼夜的趕路,歷時半個多月,總算來到京城。
    他剛來到京城,便見到不少軍隊在這裏集結,安頓好央哥兒後,他換了公服入宮面聖。
    朱佑堏的書房裏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兵部尚書徐大人,一個是兵部左侍郎喬林雙,右侍郎邱大人。
    ·皇上朱佑堏對其安撫表彰之後,才面色沉重道:“顧家世代為國戍邊,戰功顯赫,顧都督巡邊遇刺的事朕已知曉,朕聽聞悲痛萬分,特追封顧耀勝為建威将軍,谥號武勇。”
    顧桓長拜謝恩:“微臣謝皇上恩賜。”
    “不必多禮,你是顧老将軍之子,自小跟着顧老将軍上陣殺敵,威武善戰,這次你的軍報朕看過了,鞑靼哈爾多木帶領族人離開鞑靼可汗,想要建立自己的勢力,侵蝕我國疆土,多次範我邊境,朕決定要親自讨伐哈爾多木,彰顯我大國威嚴。顧總兵身為甘肅總兵,又常年與鞑靼對決,經驗豐富,朕本該命你與朕同去,但朕要離開京城,唯恐天下大亂,所以,顧桓聽命。”
    顧桓聽着心裏漸漸有不好的預感,可也只能先跪地領旨。
    “朕特命你為京城總督,統管京城五萬軍隊,護衛紫禁城。”
    顧桓震驚不已,皇上竟然要将他留在京城,自己前去邊境與哈爾多木決戰,這……
    “皇上,請您三思啊,顧總兵善戰,經驗豐富,皇上真若親征,必然要顧總兵為根本,不……”
    兵部尚書徐大人跪地哀求,滿臉擔憂,右侍郎邱大人也跟着一起跪下。
    顧桓觀察形勢,趁機建議道:“皇上,末将願為先鋒,保護皇上安危。”
    朱佑堏突然發怒,将桌上的墨寶奏折全都推到地上,聲嘶力竭喊道:“朕還以為你們跟那些腐朽的文官不同,朕又不是廢物,用得着你們建議這個建議那個,都滾,滾出去,再有意見,朕就讓你們滾回老家去。”
    底下等人全都謝恩之後快步走了出去,顧桓無法,只能跟着出來,他望了眼喬林雙,出門之後,他攔住了他。
    “我以為喬侍郎是一心為國,剛才何不與我們一同勸說皇上。”
    喬林雙猶豫開口:“顧大人,還是省省吧,皇上心意已決,不是你我勸勸就能改變的。”
    喬林雙離開,顧桓也只能心情沉重的往外走,沒走幾步,卻見有幾個人簇擁着一個紅色朝服的青年往這邊走來,他詢問一旁的徐大人。
    “此人是誰?如此年輕,我之前怎麽沒見過。”
    徐大人輕嗤一聲,語氣不屑:“這是程次輔嫡子程玉璋,一個剛入翰林乳臭未幹的小兒,如今專門進讒言,得皇上歡心,如一只臭老鼠般攪和了一鍋粥。”
    顧桓眉眼狠狠一壓,再次看向那邊的年輕人。
    原來這就是程玉璋,對她妹妹不好的負心人。
    他看過去時,程玉璋也向他看了過來,兩人眼神交鋒,這一瞬間,空氣似乎都凝滞。
    顧桓:臭小子,給我等着。
    程玉璋:就是你擄走我妻。
    ……
    朱佑堏是真的心意已決,百官包括以張首輔為首的人都在勸皇上不要親征,甚至有老臣死谏,但朱佑堏這次什麽也聽不進去,又因為大部分将領都反對,朱佑堏無将可點,最終命廠督萬重為此次親征大将軍,封一品龍虎将軍,震驚整個朝堂。
    同時朱佑堏還立下了太子人選,李淑妃被封為皇後,七日之後,待三十萬大軍集結完畢,皇上将親征。
    顧桓了解到,這次支持皇上親征的人中,竟然就有程玉璋,舊恨加新仇,顧桓對程玉璋此人厭惡至極,要不是身有保衛京城的要務,必定要私下裏将他打一頓。
    妹妹江春月趕過來,令顧桓意外。
    江春月趕了有一個月的路,人瘦了十多斤,幾乎是靠着想見到兒子的信念,才熬了下來。
    見到央哥兒的那一刻,江春月淚眼婆娑,一時說不出話來,只用力将央哥兒抱在懷裏,“你這個臭小子,讓娘擔心死了。”
    央哥兒也跟着哭,打着哭嗝保證:“央哥兒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讓娘擔心了。”
    哭過之後,江春月将他放下,一臉嚴肅,命人拿蒲團來:“錯了就要罰,央哥兒,半個時辰。”
    央哥兒一臉沮喪,嘟着嘴巴,求救的看向大舅舅。
    顧桓抿了抿唇,拳頭放在唇邊輕咳一聲,走到妹妹身邊,看着妹妹杏眸怒睜,剛發出一個單音,就聽到妹妹兇狠道:“不行錯了就是錯了,兄長不許給他求情,不然連你一起罰!”
    顧桓趕緊閉上了嘴,對着小人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沒來京城,江春月還只是想想,來到京城,她便心心念念的記挂起自己的大兒子拾哥兒來,一想到他,江春月便覺得愧疚,作為母親,她為樂自己,在拾哥兒那麽小的情況下離開他……
    不知道他這些年長多高,會不會記恨她。
    江春月一想到這些眼眶就微微發紅。
    在她身邊玩耍的央哥兒跑過來,輕輕靠在她懷裏,小心的看着娘親:“娘親,你是不是不開心?”
    “沒有,娘親只是想起一個人來……”江春月摸了摸央哥兒的頭,她應該将這些告訴央哥兒嗎,他其實有父親,還有位哥哥。
    央哥兒靜靜的靠着母親,還學她平時哄他的樣子,用小手拍着她的背,江春月心中一暖,可愧疚之心,想見拾哥兒的心一點更強烈。
    江春月在兄長安置的宅子裏,滿懷心事的過了一天又一天,終于她忍不住了,聽說兄長回來後,在他院門外踯躅等待,等他的客人走了,才進去找他。
    “怎麽了,你可是有心事,還是想回張掖?皎皎,目前皇上親征,我覺得張掖形勢不明朗,你暫且不能回,我已經傳信讓淙哥兒也組織張掖百姓,後撤一百裏。”
    江春月搖了搖頭,“兄長,我暫且不想走,我是有一件事,關于……關于我與程玉璋……”
    “不行!”
    顧桓聽都沒聽完,已經一臉嚴肅的叫停,他背着手,目光嚴厲的審視着妹妹:“你與程玉璋再無可能,程玉璋此人柔佞陰險,雖年輕但程府極深,如今他帶着一些激進黨勸皇上親征,他自己得了嘉賞,這樣的人絕不值得托付。”
    江春月怔了怔,啊?她倒是沒這個意思,她是想見見自己的兒子而已。
    “你如今還年輕,我是你兄長,自然會為你操心,在一衆英勇男兒中給你選個夫君,就是我手下的副将李士康,忠厚老實,英勇善戰,不比那程玉璋強百倍,我勸你還是早早斷了這個念想,日後也不許再在我面提他,我對他不喜。”顧桓厲聲警告道。
    江春月知道兄長誤會了,連忙解釋:“不是不是,兄長,你誤會我了,我不是想跟程玉璋複合,我與他緣分已盡,只是,我想我的拾哥兒了,這次來京城,如果能有機會見見他就好了。”
    江春月說話的聲音漸小,容色也顯得頹然,顧桓緩和了臉色,伸手摸了下妹妹的頭,聲音也溫柔了不少:“嗯,不是想那奸佞就行,至于拾哥兒,那是你生的,這次我想辦法将他帶回來……”
    江春月趕忙阻止:“不用,兄長,我只是想見他一面,程玉璋這人雖壞,可是對拾哥兒很好的,他畢竟是她親生父親。”
    “可那是我們家的血脈。”顧桓皺眉,仍沒有放棄将拾哥兒帶回來的打算。
    “兄長,哎呀兄長我求求你了,就讓他跟着程玉璋吧,就算将他帶回來,我這個不負責的母親又怎麽面對他……”江春月說着哭了起來,顧桓不再說話,又不太會安慰,只能過了會道:“妹妹莫哭,我不去就好了,你與央哥兒來京城有段時間了,我一直忙,現在布防已經初顯成效,今日我陪你和央哥兒出去逛逛,央哥兒早就想出去玩了。”
    江春月就這臺階停止哭泣,答應下來。
    程府,程玉璋的書房內,安陽侯府侯爺沈煉與他一起。
    “一個太監,學問都做不好,兵書更沒讀過一本,這樣去打仗,兇多吉少啊。”沈煉長嘆一聲。
    “這不是沈侯爺期待的。”程玉璋唇角微微上揚,寬松的白色直裰襯的他身姿如玉,只是他眼底的烏青與疲憊的神色,顯示了主人并不能輕松自在,随心所欲。
    “這倒沒錯,張烨那裏,我已經安排下去,只等皇上一走,必将拉下水,這老東西把持朝政這些年,什麽都沒做,就知道搞自己的勢力,比當年姜言當政還過分,這下文武百官全都不務正業,跟東廠的人搞對立,現在內憂外患,這麽下去,國家遲早要完。”
    程玉璋目光幽深,望着窗臺上放的一盆茉莉,入秋之後,枝葉便開始敗落。
    “喂,你在聽嗎,程玉璋,我怎麽感覺你好像有些不對勁,原來只是偶爾,現在特別明顯,總感覺……你好像要随時離開人世一樣,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休息好了,剩下的事我自己來做。”
    程玉璋看向他,露出淡淡的笑容,鴉羽般的睫毛罩住他濃稠漆黑的眸,他清淡的說了句“不用”。
    “也是,畢竟你都一個人,可憐兮兮的,不像我,美人在側,欸,你知道嗎,最近綿兒對我可好,我覺得她……”
    程玉璋目光一沉,黑眸攫住他,臉上陰沉恐怖,聲音含怒:“沒事了就滾。”
    沈煉大笑,笑完之後,對他抱了個拳,得意一笑,一手攥在身前,一手負在背後,挺胸擡頭的走了出去。
    他剛走幾步,就遇上了程玉璋的兒子,他很喜歡這個小版的程玉璋,跟他爹一模一樣,小小年紀就常面無表情。
    沈煉逗趣道:“拾哥兒,你再換身直裰,跟你爹一模一樣。”
    五歲的程拾瘦而挺拔,眉眼淡然,小小年紀便有處事不驚的氣質,他看了眼沈煉,回道:“沈叔叔,天底下父子都長得很像,你若是跟你父親長得不一樣,那沈叔叔就該懷疑自己是不是你父親的孩子了。”
    沈煉被怼的一噎,又拿他沒辦法,回了個“你跟你老子一樣無趣”,扭頭便走了。
    程拾到父親書房裏,循規蹈矩的向他請安,又彙報了今日課業,程玉璋放松的笑了笑,摸着兒子的頭。
    “拾哥兒,你還小,用不着每日這樣刻苦學習,要多看看才好,知行合一,今日父親帶你逛街去吧。”
    程拾有些驚訝,還是重重點了點頭,“好的父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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