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林楠績小憩了一會兒醒來,門就被敲響了,李承銑帶人端上來一碗酸甜可口的山楂羹,還有清爽可口的小菜,林楠績看着頓時覺得胃口都上來了。
“看看,可有想吃的。”
林楠績眼前一亮:“都想吃。”
【這簡直太對胃口了。】
【正想喝山楂羹,居然廚房就做了,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林楠績一邊吃着山楂羹,一邊納悶。
李承銑看着林楠績吃飯,油然而生一種欣慰之情。
李承銑不禁問:“你可願意入朝為官?”
林楠績人傻了:“為官?”
李承銑:“對,都察院左佥都禦史正好空出來,你可有興趣?”
都察院左佥都禦史?
林楠績送到嘴邊的勺子停了下來。
那可是職責糾劾百官的職責啊?
換言之,抓犯事官員的小辮子?
【都察院左佥都禦史是正五品的官,柏章是右佥都禦史,幾乎是平起平坐了。但大齊官員任命,必須要通過科舉,不太合規矩吧?】
【不過,倒是專業對口。】
林楠績順着一想,竟然有些心動。
【在朝為官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八卦,還有暗中結黨營私的,拔出蘿蔔帶出泥,一抓一個準。】
李承銑眼中浮現笑意。
他就知道林楠績會心動。
此外,頂頭上司是王文鶴,對林楠績也頗有好感。雖然此事有些阻力,但不是不可成。
林楠績放下勺子,裝作一點都不動心:“可是,我是個太監。”
【雖然是假的。】
李承銑口中的茶一口噴了出來。
假的???
林楠績看着李承銑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尤其很少看見他這樣失态的模樣,拿起帕子擦了擦李承銑的衣裳,疑惑道:“怎麽了?”
【我是個太監這句話有什麽值得驚訝的嗎?】
李承銑握着茶杯的手指都顫抖了。
假太監?
假的?
假的!!!
居然是假的!
李承銑感覺一道驚雷劈了下來,腦海裏一片空白。
“皇上,你怎麽了?”林楠績關心地問道。
李承銑怔怔地看着林楠績近在咫尺的臉頰,腦海裏閃過兩人相處的片段。
難怪打板子的時候,林楠績扭扭捏捏的。
還有,他将林楠績調到紫宸殿守夜,林楠績卻只想要跑,甚至寧願去長公主府當差,也不想留在禦前。
那時候林楠績說什麽來着?
怕對他把持不住?怕以下犯上。
他差點信以為真,以為林楠績當時真的對他沉迷到不可自拔。
枉費他夜夜輾轉反側,孤枕難眠,甚至覺得自己是個變态。
沒想到,是假的?
李承銑簡直想扒了林楠績的褲子打板子!
林楠績見李承銑不說話,有些委屈:【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三歲進宮,能全須全尾的,已經是萬幸了,還要宮裏夾着尾巴做人,生怕被發現。】
李承銑心頭的火苗瞬間就被澆滅了,化為無限憐惜和懊悔。
真要追究,還是怪他自己。
為何他沒有早點發現,不能早些面對自己的心意,要讓林楠績受這麽多的波折。
林楠績就見李承銑臉上的表情風雲變幻,先是難以置信,萬分訝異,甚至冒出些火光,然後突然就看着他,滿眼悔恨。好好的一張俊臉,竟然生生扭曲成了變态的模樣。
林楠績默默往旁邊挪了挪。
【皇上這幅模樣。】
【好變态。】
【好可怕。】
李承銑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緩和下來,執起筷子給林楠績夾菜:“多吃點,都是爽口的小菜,朕特意吩咐廚房做的。”
林楠績照單全收。
【再這樣下去,舅舅府上的廚子都要變成禦廚了。】
【咦?今天狗皇帝怎麽這麽體貼?】
【這下還分得清誰是主子?】
林楠績吐了下舌頭:【僭越了,僭越了。】
李承銑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去林楠績嘴邊的食物殘渣。
林楠績不敢動,受寵若驚。
伺候完林楠績吃飯,李承銑起身:“朕還有事,先回去了。”
“晚上睡覺關好門窗,讓下人多點些驅除蚊蟲的香。”
“朕……我先走了。”
還不等林楠績說話,李承銑起身就往外走,快要走出去的時候卻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林楠績擔憂地站起來:“哎,小心……”
【怎麽今天奇奇怪怪的。】
話還沒說完,李承銑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了。
林楠績坐下來喃喃道:“後面有鬼在追不成?”
後面沒有鬼追李承銑,守在李承銑院子門口的侍衛卻覺得見了鬼,怎麽有道影子“嗖”的一下就閃過去了。
再定睛一看,原來是皇上啊,那沒事了。
接着,院子裏就傳來大笑之聲,兩人面面相觑,又有點不敢确定了。
皇上這是……抽什麽風啊?
要不要報給廖白帆廖大人?
大晚上,怪滲人的。
李承銑院落中沒有留人服侍,偌大院落空蕩蕩的,他在院落中間的空地上來來回回地踱步,臉色時而欣喜,時而惱怒,時而想沖去打林楠績屁股。
內心情感實在難以宣洩,李承銑讓人拿來數壺好酒,擺在院中,他拿起一壺酒,一飲而盡。
怪不得李雲鸾喜歡喝酒,果然是好東西。
守在院外的暗衛對視了一眼,從前沒見皇上這麽喝酒啊?難道是遇到什麽煩心事了?
然後,他們就見地上擺了許多空酒瓶,李承銑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箭矢,對準酒瓶的瓶口,“嗖”的一聲。
“哐當!”精準地落入酒瓶之中。
暗衛看得目瞪口呆。
大半夜的,皇上這是起了投壺的興致了?
李承銑發洩完一身的牛勁後,已經是後半夜,才微微冷靜下來。
門口的暗衛都換了一波了。
李承銑将箭矢扔到一邊,又飄了出去,暗衛們瞧着,是往華将軍院落的方向去了。
大半夜的,去華将軍的院子做什麽?
***
林楠績晚上一不小心,吃得有點多,揉着肚子失眠。
晚間又炎熱,雖然舅舅疼惜,着人放了些冰,舒坦了許多,但還是有些睡不着。
一閉上眼就,就是血刺呼啦的場面。
林楠績覺得他還能再扛一會兒。
冷不防,就聽見“咔噠”一聲,窗戶被人翻進來的聲音,林楠績心神一凜。
【大膽狂徒,舅舅府上還敢造次?】
然後就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林楠績從床上坐起來:“皇……”
話沒說完,唇中就被一道微涼的手指抵住了。
“噓——”
借着月光,林楠績看見李承銑通紅的臉色。
他一怔:【這是喝了多少?】
“沒喝多少。”李承銑掀開被子就上床。
林楠績連推拒都來不及,就被李承銑整個人連着被子抱進懷裏:“別動,讓朕抱一下。”
林楠績不動了。
李承銑身上帶着晚間的涼意,呼出的氣息卻熱乎乎的,還帶着濃重的酒氣。
林楠績鼻翼輕動,嗅了嗅,上好的陳年老酒,林楠績懷疑他把舅舅府上的酒壇子都搬空了。
林楠績在禦前當差也有些日子,知曉李承銑不是嗜酒之人,即便是在宴會上,也點到即止。
今天是抽了什麽風,竟然喝這麽多。
林楠績推了推他:“皇上?”
李承銑腦袋埋在林楠績的脖頸之間,呼吸均勻,氣息綿長。
林楠績整個人被箍在懷裏,推了推李承銑,推不動。
【還是讓人煮碗醒酒湯吧,否則明天一早肯定要頭疼。】
林楠績想着,就要推開他下床。
剛一動作,就被攔腰死死抱住。
“不許動。”
“不要醒酒湯。”
“在這陪着朕。”
林楠績動作僵硬在原地,整個人血液倒流。
【狗皇帝怎麽知道我要煮醒酒湯!】
【他住在我腦子裏不成!】
李承銑将人越抱越緊。
“朕就是知道……”
“朕能聽見……”
李承銑擡手,将手掌放在林楠績心髒的位置,點了點。
“你這裏……在想什麽……”
“朕知道……你是假太監……”
“朕很慶幸……否則,朕以死謝罪,恐怕也難以抵消對林家的虧欠。”
林楠績腦子要炸了!!!
【狗皇帝都知道了!】
【他知道我是假太監!】
【還能聽見我在想什麽!!!】
林楠績感覺自己的CPU要過載了。
【完蛋了!我天天在心裏罵狗皇帝來着!】
林楠績臉色都白了,難道他從第一天到這個世界,就被人聽見自己在想什麽了?
他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開始李承銑各種古怪的舉動。
時不時抽個風,宛如變态。
對他的行為也有些超乎尋常的縱容。
還有許多次,比如春闱的時候,竟然破天荒地讓太監去巡監,甚至鬧出風波後還為他撐腰。
按照李承銑不喜太監的性子,怎麽可能做出這些事情來。
原來竟然是因為聽見他在想什麽?
李承銑打了個酒嗝:“你每天都在心裏罵朕,狗皇帝……”
林楠績眼珠子四處亂轉。
【啊啊啊啊啊!】
【完了完了完了!】
【我要完了!】
李承銑抱着他,輕柔地拍了拍後背:“朕聽着聽着,就習慣了……”
“你一天不罵,朕心裏都不舒坦……”
林楠績內心瘋狂的心音頓時停了下來。
【???】
林楠績目光幽幽:【……感情狗皇帝是個抖M。】
李承銑不懂這個詞是什麽意思,此刻腦子像一條筆直的通道:“什麽意思?”
林楠績眼珠子一轉:“就是好的意思。”
李承銑懵懵地點點頭:“好,那我是。”
林楠績抿住嘴唇,雖然他有點想笑。
林楠績仍然感到匪夷所思:【我穿書都已經夠離奇了,還能被人聽見說什麽?】
“……穿書?”李承銑擡起頭,目光忽然流露出驚恐,宛如孩童,“你還會走嗎?”
林楠績如實相告:“我也不知道。”
李承銑用力地抱着他,仿佛要将他搓入骨髓,急切地吻上他的嘴唇,醉酒之人難以控制力道,唇舌相接,林楠績只覺得唇瓣被碾得微痛,然後就被卷入更大的浪潮。
“唔……”
林楠績輕呼一聲,瞬間被拉入帶着酒香的漩渦。
仿佛有難以抗拒的電流湧過,似是冬去春來,河流解封,水源汩汩流動。
嚴絲合縫,密不透風。
不受控制,浮沉難以預料,仿佛泉水湧入河床,撥動河底水草。
桃花不堪捉弄,搖搖欲墜,灑下一地紅粉。
兇猛的浪潮浮浮沉沉,水草無力,只能緊緊勾岸邊的懸木,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然而水勢湍急,難以阻擋,到了波瀾起伏處,卻突然停下。
李承銑低聲呢喃:“朕好像喝多了。”
林楠績瞬間睜大雙眼,有些克制不住心理活動。
【偏偏這個時候停……耍人玩呢……】
林楠績臉頰汗濕,微微閉上眼睛,打算聽天由命。
【要是狗皇帝現在走了,我就去找舅舅告狀,半夜翻窗,心懷不軌。】
【要是不走,我就,我就……】
沒有下文,因為李承銑決定,華衡怎麽教訓他,他都認了。
一宵春暖,遍地生香。
林楠績不客氣地在李承銑背上留下幾道新鮮的抓痕。
【……】
【活兒真爛……】
李承銑聽見這句話,仿佛受了什麽刺激一樣,更加努力地耕耘。
結束以後,林楠績一根腳指頭都不想擡,再加上酒氣熏染,兩人抵足而眠,睡得不分你我。
第二天,林楠績困倦地睜開眼睛,額上就落下輕輕一吻。
李承銑剛抱他洗完澡,将他放在床上,輕柔地擦着頭發。
林楠績打了個哈欠,眼睛眯着。
李承銑一邊擦着頭發,一邊懊悔:“我昨晚喝多了……”
昨晚竟然喝多了摸進來林楠績房間,還……
李承銑發現自己竟然有禽獸的一面。
連他自己都感到不齒。
林楠績聽了,瞬間睜開眼睛,眼前一亮。
“喝多了?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嗎?”
李承銑語氣坦誠又懊悔:“我不該控制不住自己,有沒有傷到你。”
林楠績激動地翻身坐起,然後又痛呼一聲躺下:“還有呢,還記得其他的嗎?”
李承銑雙眼一眯,直覺中間還發生了什麽,卻想不起來,只能試探着問道:“你不是真太監?”
林楠績不動聲色地送了一口氣,努力克制內心戲。
“嗯……”
李承銑目光柔和:“朕很高興。”
林楠績瞟他一眼:“高興我不是真太監?”
李承銑寶貝地親了親他:“朕高興你少受到一點傷害。”
林楠績點點頭。
李承銑又道:“你可願意當皇後?”
林楠績吓得眼珠子都要出來了:“當皇後?”
李承銑鄭重地點點頭。
林楠績下意識避開了目光:“此事有些操之過急,能不能……”
李承銑又親了親他:“好。”
林楠績狐疑:【這麽快就答應了?】
李承銑面露微笑:“等回京,朕就把鳳印交給舅舅保管。”
林楠績心想:【舅舅可能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