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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章
    兩人跑上二樓,聽見樓頂有咚咚咚的聲音,緊接着,窗戶被人從外面闖進來。
    李承銑抓起身旁的花瓶器具往刺客身上砸去,一時間樓上噼裏啪啦作響,旁邊的食客被驚吓得抱頭亂竄。趁亂之中,林楠績抓起旁邊驚慌失措的小二手中的水壺,一把朝刺客身上潑去。
    刺客猝不及防被熱水潑中,衣衫全被滾燙的熱水浸濕,皮膚瞬間被燙紅,甚至還冒出白色的熱氣。他發出痛苦的嚎叫,腳下的章法全部亂套。
    李承銑抓住這個時機,上前躲過刺客手中的刀,一刀将其斃命,然後挑開刺客臉上的蒙面巾。
    林楠績眼尖地看見他的脖頸右側有個黑色的紋樣,指給李承銑看:“和黔州蓮華教教主頭上的一模一樣,只是部位不同。”
    李承銑沉聲道:“是诏國人。”
    林楠績:“诏國與大齊最近沒有太大的沖突,诏國的刺客竟然千裏迢迢來到京城,還精準地知曉我們在此地。”
    窗戶已經破敗,李承銑目光寒厲:“诏國老國王年邁,為了繼位的事,大皇子和七皇子頻頻鬥争,這波是七皇子的人,估計在黔州就勾結上了。”
    李承銑看了看手中的刀:“這刀乃是大齊的兵器制式。”
    林楠績立即想到了:“是那批失蹤的兵器。”
    李承銑點點頭。
    這時候,廖白帆已經沖了上來:“皇上,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
    林楠績和李承銑跟着廖白帆往另一端走,酒樓裏的食客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猝不及防,就在這時候,林楠績若有所感,人群中似乎閃過一雙冷漠冰冷的眼睛,他下意識往李承銑身上一撲,随即一陣劇痛傳來。
    “林大人!”
    廖白帆放出手中的暗器,放倒潛藏在人群中放冷箭的刺客。
    李承銑感受到後背撲上來一道溫熱的身影,随即手掌摸到滾燙的鮮血,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如同五雷轟頂。
    “林楠績……”他用力地抱住林楠績不斷下墜的身體,看見林楠績蒼白的面容如堕冰窟。
    廖白帆從來沒見過李承銑臉上出現過這種神情。
    劇痛中,林楠績眼前的視線模糊了一下,感覺自己的左肩痛到麻木。
    就在這時,守城治安的禁軍趕到,刺客見沒有辦法繼續行刺,迅速地撤離。敖敬川帶人将李承銑和林楠績團團護住,當他看見倒在血泊中的林楠績時也愣了一下:“皇上,請随屬下撤離此地。”
    李承銑臉上濺着不知道從何處染上的鮮血,聲音冷冰如同寒川:“馬車。”
    敖敬川一愣,連忙吩咐人去準備。
    夤夜時分,一輛馬車朝皇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整個京城迅速戒嚴,禁軍搜索京城的各個角落。乞巧節的氛圍被沖得七零八落,大街小巷的人群也如同驚弓之鳥,迅速回到巢穴。熱熱鬧鬧的氛圍瞬間變得草木皆兵,大街上很快變得空蕩蕩的。
    敖敬川帶着禁軍,兵分三路,在各處容易藏匿刺客的地點搜尋。
    馬車進了皇宮側門,一路行駛到紫宸殿,林楠績被李承銑從馬車上抱下來的時候,暗衛已經隐去,在場的禁軍也無人敢看。太醫院的太醫們提前領命前來,看到眼前的情形,紛紛把頭埋得低低的。
    汪德海眼皮子一抖,将頭低下去。
    天子抱着臣子走下馬車,哪是他這等等閑之輩能夠觀看的。
    進了紫宸殿內的寝殿,李承銑将人放在龍床上。林楠績左肩中箭,側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
    太醫院的方院判給林楠績把脈,又剪開左肩的衣服,就見白皙光滑的肩胛上插着一根鋒利兇悍的鐵箭,傷口處往下流淌出大片大片的血跡。林楠績雙眼緊閉,已經陷入了昏迷。
    方院判道:“萬幸沒有傷中要害,微臣先為林大人止血,再将箭頭移出,請皇上稍後片刻。”
    太醫緊急止血,到要拔出箭頭的時候,方院判犯了難:“這箭刺入過深,恐怕不容易拔出。”
    李承銑沉聲道:“我來。”
    方院判一愣:“皇上龍體寶貴,怎麽沾染這種污血。”
    廖白帆上前:“皇上,不如讓微臣來。”
    李承銑目光一掃,冷冽地冰碴子撲到每個人的臉上:“不必,你們都出去。”
    廖白帆只得行禮出去。
    李承銑又看向方院判:“你說,我來做。”
    方院判沒有辦法,只好道:“盡量沿着這個角度拔出。”
    院判按住林楠績的手臂和肩背,李承銑雙手握住箭身,目光沉靜,深吸了一口氣,當即立斷将箭拔出,血液噴濺而出,整個內室全是滾燙的血腥味。院判眼疾手快地上手止血,李承銑讓開地方,院判手底下的太醫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
    李承銑坐在旁邊,一顆心緊張地跳動着。
    他不敢想象。
    林楠績撲上來的那一刻,心中在想什麽。
    可是他只有無盡的後怕。
    過了一陣子,院判滿頭汗涔涔地,對李承銑說道:“萬幸,血已經止住了,傷口也處理好了。”
    李承銑坐着,才發現腿已經發麻,聽見這句話,心口的大石頭終于稍稍放下:“好。”
    方院判又道:“失血過多,估計還要昏迷一陣子,要是情況好,明天應該會醒,靜養即可。”
    七月天,紫宸殿裏,溫度不冷不熱。
    李承銑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聽見外頭的動靜,瞬間睜開眼,卻發現林楠績還是沒有醒。他又喚來方院判,問道:“怎麽還沒有醒。”
    方院判把了把脈,恭敬地回禀:“看脈象已經脫離危險,許是身體太過虛弱,所以才昏迷不醒,皇上且再觀察一陣子。”
    李承銑點點頭,除了上朝,全都守在林楠績身邊。
    甚至把奏折都搬到了床頭。
    這事都傳到了太後耳朵裏,幾次差人來說,李承銑只充耳不聞。
    然而又過了兩天,林楠績都沒有醒。
    李承銑看着林楠績蒼白的面龐,緊緊握着他冰涼的手,臉上分辨不出表情。
    方院判大氣不敢出:“皇上,微臣醫術不精,也不知道林大人為什麽還不醒。”
    脈象平穩,已經脫離了危險,只是不醒。
    李承銑面容上尚且維持,內心已經翻江倒海。
    這時候,汪德海忽然進來:“皇上,廖大人請求面聖,說有要緊的事禀報,似乎是與林楠績林大人有關。”
    李承銑原本沒有反應,聽見最後一句,頓時眼中有了神。
    “傳他進來。”
    不多時,汪德海領着廖白帆進來了。
    廖白帆向來沉默寡言,氣質沉着,他到了紫宸殿,恭恭敬敬地向李承銑行禮:“回禀皇上,卑職的手下司南浩上報,這兩日有個老道士,徘徊林宅門口,說是要找林大人。府上管家原以為他是招搖撞騙的騙子,本想要打發走,誰知道他竟然知道林大人昏迷一事。此事被司南浩聽見,報給了卑職。卑職不敢擅自處理,特來禀報皇上。”
    李承銑眉頭微皺:“讓他進來。”
    汪德海在一旁欲言又止。
    廖白帆領命出去,沒過一會兒,紫宸殿門口便傳來嚷嚷的聲音。
    “哎哎,你別拉扯我,我今天六十八了,可禁不起你這拉拉扯扯。”
    “都說了我就看看,怎麽還把我帶皇宮裏來了。”
    “哎呀,這宮殿可真是金碧輝煌,這是金的嗎,我看看……哎!哎!你幹什麽扒拉我呢。”
    廖白帆冷着臉把人帶進暖閣,老道士一瞧見李承銑,頓時換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看來你就是當今天子了,嘻嘻,上次見,還是那昏聩的老東西呢。”
    紫宸殿內的人齊刷刷的一靜。
    那昏聩的老東西,指的是先帝?
    汪德海直呼大逆不道:“口出狂言!以下犯上!”
    李承銑擡手,止住汪德海的話:“你能救他?”
    老道士往床上看了看,摸了摸胡子,啧啧稱奇:“我光算出來這小孩中箭昏迷,魂飛天外,卻沒算到他會睡在龍床上,妙哉妙哉。”
    這話說的太直白,汪德海憋了半天臉都漲紅了。方院判更是低下了頭,感覺自己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
    老道士湊到床邊,看清了林楠績的樣貌,不禁啧啧稱奇:“倒是長着一副不俗的好樣貌。”
    汪德海氣不順:“我說老道,你到底能治不能啊。”
    老道吹胡子瞪眼道:“別吵吵,讓我瞧瞧。”
    老道翻了翻林楠績的眼皮,嘆了一口氣:“此人非彼人,魂魄不穩,原來如此。”
    李承銑聞言頓時臉色一變,對汪德海廖白帆等人道:“你們都出去。”
    幾人面面相觑,不敢多問,從紫宸殿退出去。
    李承銑合手朝老道拜了拜:“先前無禮,先生莫怪,您剛才說的究竟何意?”
    老道似笑非笑:“皇上已經知道了,又何須再問。”
    李承銑臉色變了變:“你究竟是誰?”
    老道輕哼了一聲:“老夫是誰不重要,這天下間鮮有老夫不知道的事,先帝死的時辰,老夫都能算得出來。”
    這道士出言不遜,膽敢冒犯皇家,本就是死罪,但李承銑仿佛沒聽見一樣。
    老道臉色稍霁:“看來你和那老兒不一樣,這床上躺的,也有意思多了。世外之人,姻緣巧合,來到這裏,就是命中注定的命數。”
    李承銑被他話語中的內容震了震,緊追不舍:“你有辦法?”
    老道冷哼一聲:“是有辦法,可得看他肯不肯回來!”
    李承銑臉色一白:“什麽意思。”
    老道:“字面意思,且等等看吧。”
    李承銑看向躺在床上的林楠績,他俊秀的容顏蒼白,好像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安靜過。
    李承銑心亂如麻。
    他也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