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扬低下头,嫌恶地看着裤子上的黏腻,感觉胃里的晚饭在一阵阵向上反。
    嗓子眼里,像是被塞进了大团大团的头发,一种莫名的痒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四散到浑身,渗透进了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血肉里。
    一粒粒红点,从白皙的肌肤间生了出来,陆思扬将方律的外套扯下来,用力抓挠着身上的每一处。
    痒……好痒……
    身体神经质般地抖动着,他抓挠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一道道血痕出现在裸露的小臂、脖颈、胸口。
    方律惊愕地看着陆思扬的动作,等回过神来时,陆思扬的手背已经被自己挠出了一道道血痕。
    “思扬!”方律抓住陆思扬的手腕,皱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了,思扬?!”
    “好痒,好痒……”陆思扬失焦的目光望着前方,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甩开方律的手,嘴里呢喃着,“……好痒,我好痒……”
    看着他的表情,方律心脏撕扯般地疼痛:“你这样会受伤的,我帮你,好不好?我来帮你?”
    方律一手隔着衣衫轻轻帮他抓挠着后背,一手用力禁锢住他剧烈挣扎的双手,语气轻柔地安抚,“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手被固定住,陆思扬四肢并用,想要摆脱方律的桎梏。
    方律只得用力压住他的身体,手掌贴在陆思扬僵直的后背,却突然发现陆思扬浑身都在发抖。
    “……思扬……”方律心疼地将陆思扬抱在怀里,眸中满是痛苦,“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都是因为我……”
    炽热的体温,透过胸口的衣衫,将热意源源不断传了过来。
    陆思扬身体颤抖着,意识却渐渐回来了,眼神渐渐有了焦虑。
    “放开我……”他急促呼吸着,颤声道,“你放开我……”
    闻言,方律却没有放松半点,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放开我,我要吃药……”陆思扬被搂得胸口发闷,有气无力地低吼,“……我包里有药……放开我!我要去拿药!”
    方律一听,慌忙松开了陆思扬。
    看着他从铁皮柜里拿出包,熟练地掏出一盒药,掰开一片连水都没用直接生咽了下去。
    “这是……”方律白着脸,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是什么药……”
    还没等陆思扬回答,方律一把抓过他手里的药盒,在看清药盒上名字的瞬间,紧张的表情松懈了几分。
    陆思扬将那盒地氯雷他定片夺过来放进包里,手掌揉搓着依旧还有些发痒的皮肤。
    他从前就有这个毛病,接触陌生人的皮肤,会觉得浑身发痒过敏,只是没有这么严重。
    自从那次被王发……他的过敏状况越来越重,只要不小心被人碰到,就会引发全身过敏,所以他总是随身携带过敏药。
    今天的症状,似乎格外厉害些,陆思扬在考虑要不要去诊所找医生处理一下。
    方律视线在他小臂上那一道道往外渗着血迹的抓痕上徘徊,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恳求的意味:“这个时间只能去急诊,离这里四个路口是市医院,我送你去看一下,好不好?”
    “不用,我认识路。”陆思扬冷冷拒绝,飞快换好自己的衣服,大步出了门。
    “周末这个时间不好打车,”方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让我送你过去。”
    陆思扬停下脚步,面容平静地回过头:“方律,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以为我现在的这副样子是因为谁?还不是拜你所赐?就算我爸做错了,我也付出了代价。”
    他暗沉的眸中,没有丝毫波澜,“现在你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是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过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除了银行卡里六千块的存款,什么都没有了。”
    “思扬,”方律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心脏疼地几乎无法呼吸,“他没有错,陆叔叔没有错,错的……是我。”
    陆思扬捕捉到了方律话中的深意,沉寂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什么意思?”
    方律按在他肩头的手下移,抓住了他的手腕:“去医院的路上,我会给你解释。”
    陆思扬抽出手,轻嗤一声,都这种时候了,方律依旧能从容不迫地想着如何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将书店卷帘门关好,扭头避开方律的视线,语气冷硬:“车在哪。”
    就像掐着时间一样,车拐进市立医院大门的时候,方律刚好讲述完了一切。
    哪怕有再多的愤恨,陆思扬听完,此刻却没了计较的力气。
    就像是充满气的气球,针尖扎破的瞬间,它破裂时会发出巨响,可若是换一种方式,日子久了里面的气体一点点漏出来,再去戳破,只能听到软踏踏的漏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