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字字句句都在为陈闻初着想。
陈闻初冷笑一声，此时他早已泪眼朦胧，眼睛微弯，两行泪就这样流下，划过了他的脸，滴到了谢风雪的小臂上。
谢风雪像是被这滴眼泪刺痛了一下，收回了手。
陈闻初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中。
“谢风雪，我也会很难过的。”
陈闻初说完就离开了，李萱儿在外面听了全程。陈闻初出门的时候，她就靠在屋外的墙上，恨不得把墙挖出一个凹面，把自己塞进去。
等陈闻初走了，她叹了口气，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才敢走入这扇门。
谢风雪的面色很难看，几乎可以说是很臭。这是他生气最经典的表现，平时骂骂人、阴阳怪气都还是有谈论的余地，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现在这样的情况，李萱儿只觉得自己梦回谢风雪要自杀的那段时间，一整个要死不活的，都给她整出心理阴影了。
李萱儿皱着眉头，小心翼翼道：“……何欢哥哥？”
谢风雪没说话，自己推着轮椅，去喝了口茶。
“你怎么突然就……想回去了呢？”李萱儿坐在边上，斟酌着开了口，“是因为宋悠叙吗？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她乱说话，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就来随意批判这的那的……真的很无理……”
谢风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想了些什么，打断她说：“后山西边，有点朝南那块地，能用来当墓地吗？”
飘渺谷里的人死了，大多是埋南面的。这样西边朝南的地，能用倒是能用，只不过他们觉得不好罢了。
“何欢？”李萱儿也快要崩溃了，好不容易有些好转，这才几天啊，就又变成这样无欲无望，一心想死的模样。
“我答应过阿爹阿娘，”李萱儿皱着眉头，声音有些哽咽，她咬着嘴唇，好一会才继续说，“要把你平安带回去的。他们怎么舍得你来蜀郡呢？离家千里，他也怕你在这受欺负。如果你觉得这儿不好，我们就回去——但是、不要再说死不死的话了。”
“萱儿……我是绵冰老贼，是行动不便的废人。”
“陈闻初呢？你们不是谈好了吗？你不是还……爱他吗？”
“我是他前程过往里，没有名字的人。”谢风雪摇摇头，“若是他强行要和我在一起，最后只能离开宗门。宗门……是他在意的东西。”
“他也在意你啊。”
“没关系，我不在意我自己了。”
李萱儿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看一个自己从来不认得的人。
她眼里含着泪，瞪着他：“李何欢，我发现你这人真的特别特别自私。”
谢风雪愣了一下，忽然轻笑一声，他不是很在意道：“对啊。不是早发现了么？”
第78章 七十七·相依
李萱儿忍着骂他打他的念头，想着这是她哥哥，忍忍吧。她深呼吸一口气，试图跟他讲道理。
“你怎么就知道，他会在意这些呢？为什么他不会在意你呢？他千里迢迢，因为我给他的信，赶过来找你。我字字句句未提你如何，他来时才知道你自杀了。你以为他来是为了什么？劝你不要轻生？做一个挽救他人生命的大好人？李何欢，或者说谢风雪，我有时候觉得你还没有我了解他。”
李萱儿一边说一边哭起来，字字句句带着恨意、怨念。
“他只是因为我跟他说，我在信里给他写的五个字，他就来找你。你一定想不到，究竟哪五个字。我说啊……我说、‘何欢很想你’。谢风雪，你但凡大胆一点儿呢？你还有什么畏惧的呢？你究竟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他都不害怕，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李何欢……我真的特别特别后悔，真的，当初我不该让他走的，我也不该让你去倚南庄的。我都认了，我做错了的事，我都认了。我一直在想怎么挽救这一切，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总给我一种——我做什么都来不及了的感觉。”
“我不怪你。萱儿，我不怪任何人。”
谢风雪心疼地替她擦眼泪，可是她越哭越厉害，弄得他指尖全是眼泪水。他轻轻地哄着她，不想让她继续哭，不想让她难过。
他也很难过。
“我知道。你只是和你自己过意不去。”李萱儿轻轻地摇了摇头，痛苦地叹息一声，浑身忍不住颤了两下。
她继续说：“爱可能就是这样吧。小心翼翼的，怕他为难，也怕他难过。可是偏偏，你又让他为难，又让他难过。
“谢风雪，你相不相信啊——如果你死了，他也会跟着你一起死的。连我都能看出来他很爱你，为什么你感受不到，又这么害怕呢？”
“萱儿，你听我说。”谢风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让她缓下来，“我现在这样，要如何和他长久呢？我又要如何不小心翼翼呢？他总是对我好，我也会担心是不是因为我轻生的念头让他害怕，所以才会对我好，怕我去死。或者是他可怜我……他只是可怜一个废人。就像当初的我，对他那样。我对他有所图，也的确有点儿可怜他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