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犹豫后,沈容栖选择去见顾老夫人一面,若他此后再也不会来西畴,那么这次见面便会如顾英所说那般,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次日一早,他又回到了寺庙。
    沈容栖到了之后才知道,顾老夫人病的很重,直接倒在了寺庙内,如今连床都起不来,御医都来了好几趟,最后干脆宿在了这里。
    沈容栖看着床榻上消瘦下去的顾老夫人,心中百感交集。
    果然是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
    好不容易顾老夫人醒了过来,御医诊脉之后被请了出去,顾老夫人就抬手赶走了房间里的其他人,独独拉着沈容栖的手不让他走。
    沈容栖扭头去看顾英,顾英点了下头。
    没办法,其余人只好退了出去,沈容栖留了下来。
    “孩子……你回来了……”
    顾老夫人的声音虚弱沙哑,好似下一秒人就再也说不出话似的,沈容栖伤心极了,他自诩见过不少生死离别的大事,可今日见到突然病入膏肓的顾老夫人,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沈容栖半跪在床边,把脸贴在顾老夫人掌心里,“是的,我回来了,阿娘,我回来了,您这是——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御医是怎么说的。”
    顾老夫人摇了摇头,“人老了,一点小病小灾就受不了了,只是不知,我死后见到的人,是不是他。”
    “阿娘心里念着谁,便会见到谁的,”沈容栖继续道:“阿娘,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顾老夫人沉默半晌,忽然问道:“你可以跟我讲讲他吗,说什么都好,我只是,很想听听有关于他的事情。”
    顾老夫人口中的‘他’是谁不言而喻,沈容栖脑海里浮现出先帝的那张脸。
    “先帝他……很威严,不苟言笑,我小时候第一次进宫,因为好奇宫里的繁华就到处乱跑,在御花园跌倒了还是先帝把我抱起来了,然后我就成了太子殿下的伴读,先帝对殿下很严厉,不许他做这个也不许他干那个的,我小时候,印象中的先帝就是严厉的。”
    沈容栖眉眼低垂,握着顾老夫人的手给他讲自己印象里的云岫先帝。
    “先帝的眼神里总是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忧伤,小时候如此,长大了,我就不敢去看了,阿姊封为公主被安排来西畴和亲的时候,我曾在夜里去过先帝的御书房,先帝似乎在看一幅画,画上有个鹅黄色小衫的女子,只是我那个时候满心都是阿姊并未瞧得仔细。”
    沈容栖轻声道:“阿娘,先帝他,也是很挂念你的。”
    并未等到顾老夫人的答复,沈容栖一低头,瞧见顾老夫人又闭上了眼睛,视线下移,顾老夫人的胸口还在上下起伏着,沈容栖揪起的心才放松下去。
    他给顾老夫人掖好被子,转身去门口找御医。
    “老夫人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那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到底怎么回事。”
    沈容栖问这话的时候手还掐着人家的胳膊,御医挣扎不开,满脸惊恐的看着沈容栖,指着他结结巴巴的开口问:“你,你是什么人?”
    沈容栖这才想起来一众人并没见过他穿回男装的模样,顺了顺气之后稍稍平静下来,硬拽着御医的袖子来到了长廊拐角处,“我是顾英的远房表弟,大老远过来看望顾老夫人,刚才瞧见老夫人病重实在是太着急了,对您多有冒犯,还望您告知顾老夫人的情况,究竟是为何突然病成这样的,我好也有个交代。”
    御医看了一眼沈容栖,满脸的莫名其妙,“中毒,是中毒,我前些日子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你们逮到我就问我,我要去煎药了。”
    沈容栖还想说些什么,被御医抢先一步开口:“你莫要阻拦我,这药我需要亲自看着,否则顾总尉要我的脑袋啊。”
    沈容栖只好放手,愣愣的看着御医跑远。
    “中毒,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明明那日还是好好的。”
    “阿娘身边除了陪嫁的,其余人我都换过了。”
    顾英不知何时出现,沈容栖转过身和他对视着,“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第一百七十章 谈霏玉屑
    沈容栖问完又摇头反驳了自己的话。
    “若是有解药,就不会拖延这么久了。”
    “的确无解,御医也束手无策,”顾英的声音里掺杂着浓浓的疲惫感,仔细看去,眼底还有大片的乌青,怕是许久都没睡过好觉了。
    顾英抬手扯了扯沈容栖的衣袖,偏头靠在长廊末端的柱子上喘口气,闭上眼睛道:“能多留一段时间吗,我有些……难受。”
    沈容栖没说话。
    顾英继续道:“若是阿母出了什么事,你也走了,我真的,会崩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