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元正飘飘然欲仙乎的时候薛星穗推门进来了,出窍的灵魂一下就被门帘拍回了温元的身体内。
    薛星穗端着一盆热水到温元的后面放下了,她坐在小凳子上用檀木梳子把温元的长发梳顺,抹上温元之前用何首乌、侧柏叶和无患子这些天然药材熬煮出来的洗发水,在发上搓起了细白绵密的泡沫,颇有技巧的手法按洗的温元昏昏欲睡。
    温元知道薛星穗有话要问,她在等她开口。
    “小姐,今日世子带你去了哪里?”薛星穗在营帐门口站了一天。
    谢霄时带着人什么都没交代就走了,薛星穗拿不准他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带温元回来,她只能枯等。
    “去了一个叫日海寨的寨子,里面有霄时哥哥的熟人。”
    “这样呀!”薛星穗洗发的动作顿了一下,“那小姐身上和带回来的带子、草木灰都是在寨子里拿的吗。”
    “嗯,一个叫桑珠的姑娘给的。”温元知道薛星穗还在铺垫。
    “那世子他有没有说什么?”薛星穗终于步入了正题。
    “他说朝军输赢全凭自己本事,也说月信不是污秽之物。”温元仰低了头,这让她能看到在给她洗头的薛星穗,“阿穗,来月信是说明我们长大了,长大不是不能启齿的事情。”
    人的观念不是一时能改变的,但是温元有的是耐心来潜移默化,千万人就从薛星穗这里开始。
    薛星穗扭身去拿用木勺,要舀水出来冲洗干净温元头上的泡沫。因为这个温元只得老老实实把头抬起来一点不敢乱动了。
    也因为这样她没法知道薛星穗听完她的话之后是什么反应了,但温元也不急于这一时。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可是温元睡不香,她心里记挂着日月湖。
    温元是想带着薛星穗偷偷去的,这样无论在里面看到什么,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云边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它除了夜里有狼之外,白天也有很多猛兽。
    要是走错路,踏进了哪个冬眠动物的洞穴,那就妥妥的是送上门的过冬粮。
    辗转反侧,思虑再三。温元终于在她月信完了的第二天这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提了这事。
    “霄时哥哥,之前你信里不是说营地附近有个很神奇的湖,夏盈冬亏吗?”温元说话时偷瞟了一眼谢霄时,见他神情果然瞬间就绷紧了,说心里没鬼都没人信。
    “外面冷,怕是不日就会有雪。”谢霄时借口找的挺正当,可他紧张起来都忘了,温元最爱雪。
    “霄时哥哥不想带我去看吗?”温元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如果明天天气好的话。”谢霄时认输了,他也意识到了刚才自己找的借口有多蹩脚。
    但他说的也不假,看这几日的天气,确实像是会下雪。
    云边的雪不像圆月的雪,飘飘扬扬的再大都可以用伞遮挡。云边下雪的时候就跟天破了一样,是倾泻而下的,大到几步外的人和物都看不清。
    即使是雪停了,也不适合出去。云边城外除了高山就是平原。下完雪之后那就是白茫茫一片,阳光照下来形成反射,人看久了就会得雪盲症。
    所以温元如果真的想去,在开春之前就只剩这几天时间了。谢霄时想赌一把,赌日月湖那么大,他的心思还能像之前在草原晴夜里滋长出来的藤苗一样,藏的好好的。
    第二天一早,谢霄时牵了两匹马在营门口。在温元没出来之前,他站在这里就像个箭靶子,赢升等人已经路过好几次,次次都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了。
    幸好在赢升他们第六次路过之前,温元出来了。
    今天雪是还没下,但是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温元不耐寒,自然是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她穿着一身深藕粉的加厚绒毛衣裙,外面穿了件浅蓝色的斗篷。
    在看不到的手肘腿关节处,她还额外加了一层护肘护膝。上马的时候再把斗篷的帽子戴上,十级冷风她也不怕了。
    反观谢霄时就简单多了,一身皮质黑色劲装,里面什么都没有。风吹过来抖都不抖,他自己就是一个天然暖炉。
    两人很快就出发了,泼墨跟在后面,说起来日月湖还是它的老家。
    日月湖离朝军营地确实不远,大约是去日海寨一半的路程。
    前半段与去日海寨的路相通,后半段拐进了一座山脚下,弯弯绕绕地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就到了。
    日月湖是一个在群山怀抱里的湖,形似八卦中的两仪。
    这湖很神奇,秋冬雨水少的时候是只有一仪有清蓝色水,一仪则完全干涸且无任何生机,这时的湖就叫月湖。
    春夏时雪水消融加上丰沛雨水一起灌流进来,清蓝色水的一仪湖水水位就会慢慢上涨,同时另外干涸的一仪会焕发生机,花草开始破土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