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宫殿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奢华。
在他昏睡着的时候,夏陵西细致的布置过这间宫殿。
大到床榻桌椅,小到枕头床褥,香炉中燃放着的熏香,他全部重新换过。
此时江白躺着的床褥松软无比,带着阳光晒过的香气。
他长叹一声,夏陵西生怕他有一点住的不顺心的地方,每一处都尽力做到合他心意。
“你瞧,这就是喜欢。”
小元宝嗯了一声,总觉得这样想有点道理,但又有点不对。
“那爱呢?爱是什么?”
“爱啊……”江白话音顿住,半晌轻笑,“任务还没完成,我怎么知道。”
小元宝打了个抖。
就算任务完成,江白大约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爱。
但任务对象就不一样了。
门被轻手轻脚的推开,夏陵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
他本以为穆江白还没醒,却不想一进门穆江白正怔然的看着床帐顶。
抿了下唇,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眼下乌青,表情也有些局促。
他知道,穆江白当时想让他带着离开不过是为了救他。
如果没说那句话,萧无宸盛怒之下说不定真的会杀了他。
然而他却假意不知,卑劣的真的把人带了出来。
想到萧无宸让父亲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夏陵西心中闪过一丝心虚。
“小白,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穆江白了无光彩的眼珠动了动,侧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似乎闪了闪。
“陵西,多谢你带我出来。”
斜月山庄全都是他和萧无宸的回忆。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无宸,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江昭月。
更让他无措的是,连过去那个满心欢喜的自己,他都觉得辜负。
夏陵西一怔,没想到穆江白醒来的第一句话竟会是这个。
心中漫过一阵濡湿的阵痛,让他眼中也泛起些潮气,狼狈的别开视线:
“说什么傻话,我们是……朋友啊。”
穆江白轻笑。
这一笑又牵动了他后背处的伤口,牵引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好不容易才喘息着止住了咳嗽,他不着痕迹捂住了嘴。
夏陵西却已经递过来一张巾帕。
他眼下乌青,显然也很久没有睡好了。
英俊的眉眼间却还盛着他已经失去的希望。
“大夫说了,你的伤只要养着,总会好的。”
那一方绣着翠竹的巾帕上染了血,刺目的显眼。
穆江白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多谢。”
“不必谢,我只要你好好的。”
穆江白在凌霄派,成了全武林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却不敢有人去打他的主意。
他似乎是那位武林至尊不可言说的逆鳞,触之即死。
问道会上的刺杀,在一些势力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当中,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清算。
火舌舔舐着廊下的竹帘,顷刻间蔓延到整个回廊。
原本雕梁画栋的连廊连着整座庭院都变得焦黑,最后化成了一堆灰烬瓦砾。
萧无宸闲庭信步的走在一地废墟当中。
不管是还在燃烧着的火焰,还是漫天的灰烬都会自动绕开他。
他一身黑袍曳地,手指轻抬间,冲过来的两个护卫就掉了脑袋。
脑袋咕噜噜滚远,也被瞬间烧成了焦炭。
中年男人站在唯一还算干净的庭院中,眉目阴沉的看向缓缓走来的萧无宸。
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用尽浑身解数也还是无法战胜面前的人。
昔日好友忌惮萧无宸的权势和力量,无一不退避三舍。
他知道,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
但他不后悔,成王败寇,每一任武林至尊的宝座下都是累累白骨。
如今技不如人,他认栽了。
他扶着手边的长剑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定在面前的人身上。
他好奇的是,一向对这些小打小闹都不放在眼里的萧无宸,这次为何如此睚眦必报。
“是因为那个叫穆江白的男人?”
萧无宸神色未变,瞳仁中却有猩红闪过。
见萧无宸不答,他仰天长笑起来。
笑的疯癫狂乱,好像高兴到了极致。
“可笑啊可笑,老夫费尽心思送进去的人,唯一一次成功的机会,却被你的好徒弟挡了一刀。
可你却不但不感谢他,还挖了他的根骨。”
换骨之术闻所未闻,鬼医从斜月山庄出来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换骨成功的消息却昭告了整个武林。
只要稍加推测,都能知道萧无宸突然发狂是因为什么。
中年男人觉得可笑。
他笑的眸中泛泪,粗重着喘息吐出一口血来。
齿缝间洇满了血渍,让他面容看起来有些可怖。
“好啊,今日我死了不要紧,过不了多少时日,你最珍重的人就要给我下来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