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咬住嘴唇,用悲哀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东方人。
    他并不是笑他是个精神病,从某个程度上说,他自己也像是一个精神病,他是笑他自己对Doctor Lecter放松了警惕。
    他昨晚允许他睡在身边,以为他真的会一觉睡到天亮——哪怕这是错觉导致的判断误差,也是不被他的主观意识允许的。
    “你是否认为自己的创作具有神性?”
    东方人摇了摇头:“神统治着世界,我的创作可以逃脱神的旨意,否定它的制裁。维多利亚时期,英国人第一次企图用能量否决神附加在物质机械体中的始终概念,他们失败了,但终究是贡献,19世纪20年代到中叶,医学和宗教的斗争从未停止,有多少西医被神性的教职人员处决?但他们是对的,神,不一定是对的,Bug是存在的,我们的非秩序性体现在哪?就在你和我,Doctor Lecter身上。”
    Will明白他在说什么,正确和错误?或许这是一种界定方式,但很多时候,会被心理出现问题的人,当做支撑点和说服自己与他人的语言武器,暴行是非人道极限错误,这一点在他心里永远不会改变。
    “把你的目的告诉我。”Will用最后的力气举起枪,对准东方人的脑袋。
    他的视线已经变得非常模糊,手持注射器的『东方医生』在他眼里,如同一道有形状,没边缘的黑影,每隔几秒钟,这道影子清晰起来,更长的时间里他是影影焯焯的,Will看不清楚,甚至无法判断他是不是真的存在,他慌张着,颤抖着,手里大量的汗水,使他难以端稳枪柄……
    一眨眼功夫,他发现东方人变化起来——黑影越来越窄,最后变成了一条线,再缩成一个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注射器里的药被推进了他的体内。
    东方人到了他的身后。
    Will立刻转过身。他又消失了。
    重复了几次这样的情形后,Will眼前开始发黑,一阵剧烈的头晕感袭来,他不支地跪了下去。
    他开始拼命地咳嗽,企图把吸入的致幻剂咳出来,而真正被吐出来的是胃酸和血。
    “你中毒了,小可怜儿,Doctor Lecter在你的早餐里加了药。”东方人用冰冷的手指端起Will的下巴,Will的视野陷入漆黑。
    几何图形开始旋转……拼凑成罗马式建筑,和维多利亚时期人类终极幻想中的永动座钟……
    一头鹿在用角顶撞钟身……
    一个长着鹿角的小人在表盘中心站立着,渐渐变得高大……
    最后,他来到Will面前。
    鹿角消失了,它脸上长出了Hannibal的五官。
    穿着西装的Hannibal。
    “Hey,Will,Come in,Will,I miss you,will,I always have huge faith in you, Will,Friendship can sometimes involve a breach of individual separateness……”
    Will失去了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万花筒底的彩色片屑又在旋转,Hannibal的声音无休无止,像是刀片在切割他的皮肤,直到他在恍惚中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的一切都是放射状的,东西仿佛与空气和其他物质相融了,一切失去界线,在一间安静和干净的厨房里,Will看见被绑在椅子上的自己。
    不是Hannibal,也不是『东方医生』,而是他自己。
    长着鹿角的Will。
    他手里有一把枪,枪正指着自己的脑袋。
    另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Will,开枪,杀了他。”是Hannibal。
    Will的手臂开始发抖,惶恐和焦躁不安,随时可能冲破极限使他崩溃。他在这一刻完全陷入了受害者角色。这是他最熟悉恐惧的情况——被动,不相信一切的存在,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还在这里,灵魂却有如提线木偶,被加害者控制着,而这个加害者又必须是Hannibal,他才能完全进入角色。
    他加上一只手端住枪炳,瞄准面前那个自己的眉心,可是他却怎么都下不了手,他——Will Graham看起来是这么无助和悲伤,他是无辜的,只是被感染了。
    “他是你的阴暗面,不要让他占领你,杀了他。”Hannibal的声音说,“杀了他。”
    “我不能……我不能那么做……”Will艰难地说:“那是你制造的灵魂,不是真正的我……可他却,属于我。”
    “不,他不是我制造的。属于我的那个你,已经感染了『东方医生』的病毒,我不要他,杀了他,Will。”
    Will陷入了激烈的斗争,他的心智在遭受压迫,脑袋像是要被撑爆一样疼痛,汗越流越多,他脱水了。
    枪从手里滑了出来,脑子变成空白。
    跌倒之前,Will感觉到:自己被一条手臂托住了。他嗅到了熟悉的古龙水掺杂着家里洗发精的香味。
    那一瞬间,他终于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