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人的额头已爆起了血管,体力本不足以支撑他清醒到现在,意志却可以。
“当我们死光,幕后的人会得到Will,他们将融合并且陪伴对方,Will的最终宿命并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
Hannibal纳闷儿了,这句话他没有听懂。
面前这个东方人于垂死之际苦苦挣扎,为了多和他说几句话,他的反应之强烈,甚至令人怀疑:他根本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他甚至不会因为自己垂死而产生一丝一毫绝望,他仍在和他讨论Will——一个与他自身毫无关系的人的宿命。就连被洗脑的邪教徒也不会有这么强的意志力。
这件事里有问题。
这个人也有。
“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幕后是怎样的存在?”
“他统治着我们的灵魂,用你想象不到的方式。”
Hannibal明白了。
但又更不明白了。
无疑,这又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拥有与众不同的灵魂,灵魂深处寄生着与众不同的能力。而他要对Will做什么?
这必须要根据他的行为来判定,而不是某个人的片面之言。
他没有再问。
“超高的智力令人趋于去信服最简单的本能,你的真诚令我感动。”东方人说。
“如果身处爱情之中,一个人仍能彻底保持冷静,那么这就不是真正的爱情。”
“就算罪行是如此丑恶,而爱情在我们心中仍然崇高了得。”
——这是他今天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Hannibal认同他最后的三句话。
这栋楼是没有地下室的,但是有屋顶花房,每一盆花都是Hannibal亲手挑选的稀有植物,叶脉和根部经过能工巧匠的修剪,被直放于最佳的位置,整个房间恰如异世界的一角,Hannibal赋予它们油画的美感。
白天,当阳光从玻璃外照射进来,绿色的铁艺与植被参差呼应,一个人不论站在哪个角度来看,都能发现这些盆栽遵守着不对称的平衡法则。
Hannibal先后摘除了东方人的右手和右脚,然后把他带进了花架与墙壁之间的一所小房间。
这儿只有龙头,没有装潢,地面上堆积着花肥。
Hannibal不喜欢屋子里有血腥味,花朵会中和东方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然后他回到客厅,脱掉西装,把桌子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又将垃圾桶内的血倒进马桶,处理完一切后,在东方人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
壁炉里的火燃烧正旺。
他在想Will了。
他们有两天零十一个小时没见面,第一天Will被通知去医院检查身体,他得做个胸透,还会被化验血液。
第二天,Will去了FBI大楼,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已经回家了……
Hannibal可以想象出那画面,Will在傍晚时分,清理一条他在河边钓上来的鱼,吃过饭后,安静地坐在一张老桌子前,在一盏发黄的陶瓷台灯下整理报告,那时他是穿着睡裤和旧T恤的。
他总不喜欢换家具,也不喜欢换衣服,任何东西只要还能用,他就会一直用下去,他对熟悉的陈设有特殊的偏好。
他深吸了口气……房间里属于Will的气味散尽了,他的嗅觉还没有灵敏到能捕捉十公里外气味儿的程度。
他用手指关节抵住下巴,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
我们处在一个世界,一个鲜为人知的世界。
享受着无人知晓的爱。
光使天空变得温暖,
夜色深沉如丝绒,
我们合而为一。
柔声诉情, 除了天空,无人聆听。
我们的爱至死方休,
我的生命属于你,
因为,
你温柔走进我的世界……
第16章
窗户挂了霜。
Will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外面。
雪地上印着轮胎的辙痕。更远处幽暗的树林里,雪还在下,也许整夜都不会停。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检查报告,然后从床底下抽出一只泡过水的纸壳盒子,把纸夹进笔记本放入盒子,将盒子踢回原位。
他把手搭在膝盖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知道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体内和脑里的细胞正在发生变化,他患了结核性脑膜炎,伴有颅内高压。这是由肺部癌化细胞转移引起的,脑血管与供应大脑的椎动脉之间存在大量的吻合支,致使肺癌细胞可以不经肺毛细血管的过滤作用,直接经心脏、颈动脉至脑发生转移。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这只手现在还很正常,表面皮肤并没出现黑斑或其他异常。但是他的身体内部正在发生病变,变化速度一天比一天快,疾病渐渐吞噬掉他的内脏,最后他将面临的是内脏功能衰竭和死亡。
Will有点儿委屈地低下了头。
但是除了委屈,他没有更多的感觉,死亡是每个人迟早都会面临的事情,他只不过可能早一点儿面对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