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夜开车将“这封信”送到了一栋位于市郊工业区的废仓库中:一间卷帘门外面没有上锁,仓库里面堆积着废弃物和玻璃碴。
    东方人告诉他:他和“他”的最后接头时间是今天晚上午夜12:00,在那所废弃仓库里。如果他没有出现,“他”就会得知他已经被捕或者死了。
    对于这样的言论,Hannibal当然不会相信,他的推断是:
    这个医生和另一个医生一样,他们都是“他”的手脚,同时也是被锯断的手脚。“他”派出这两个人,早已做好了他们被捕的准备,但“他”要求他们把一个邀请带给Will。
    Will不停地咳嗽着,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又涩又哑,气流阻滞在肺管里进出都是难题,为了避免声音太大,他佝偻着身子,用手捂住嘴。
    直到额头鼓起血管,他憋住一口气,把胸腔里震痛感压回去。
    OB随手抽出一张纸递给他。
    “谢谢。”Will接过纸擦了擦嘴角的唾液。
    “你真的该住院了。”OB说,“你这样下去会死的,我没有骗你,也没有那个必要,我看过你的检查报告,你的肺部炎症引起变异性哮喘,而且癌化细胞有转移迹象,如果再不入院治疗……你知道杰克的老婆贝拉吗?”
    Will吞咽着口水,他的气管黏膜受到分泌物和血液的刺激,咳嗽声导致耳鼓震鸣,耳朵里还在嗡嗡地响。
    他知道OB说的是对的,他是在告诉他:再不治疗,你就可能会死。
    医疗报告的结果告诉他:你快死了。
    死亡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他见证过无数起死亡,这已经成为并不值得过分恐慌的事。
    可是这一次他面临的,可能是属于他自己的死亡。
    “我可以给你申请独立病房。”OB说,“如果你不希望……跟其他病号住在一起的话。”
    “我并不是不想住医院,我只是觉得……死离我还不是很近。”Will皱眉捉摸着,“而且莫名其妙的,我觉得我到了那个地方后,死亡很快就会来了。”
    “喔,你想的也许是对的。”OB用一只手摸着下巴,打探着Will的脸色说,“Hannibal要是知道你快死了,也许他会想杀死你——他不会允许你死于任何人之手,也包括病魔和上帝。”
    “不,我或许是最佳的,但不是唯一的……他的病人。”Will说。
    “请你解释你的话。什么叫‘不是唯一的’。”
    “Hannibal认为他是需要陪伴的,我只不过是可能被他引入一个……属于他的层次世界,还有其他人也可以,只要他注意到他们。”
    因为Will说话时很少去看别人的眼睛,所以他也没有看到OB在听过这番话后,流露出的担忧神色。
    “那么,你在他心里是怎么样的存在?”OB问。
    “我不知道。”
    OB饶有兴致地问:“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一个特殊的病人,我陷害他,他也陷害我,我只能说这是一段公平的关系,一切联系随时可能清零。”Will说到这儿就把嘴闭上了,他不愿向OB透露出自己对Hannibal的任何依赖,不被理解的就是不该存在的,起码在大多数人看来是这样。
    “Will,Hannibal非常在乎你。”OB认真地说,“我当然知道他灵魂的可憎,但现在的情势是,不光是案情,就连你本身也开始需要他的帮助。”
    Will了解OB是善意的,但他很不想听到直接阐述他与Hannibal关系的言论,他避讳这个。
    “那要是没有过去那些事……”
    “不,我们没必要假设这个。”Will截断了对话。
    OB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水递到他面前:“喝点水。”
    Will接过水杯,这时OB发现他的整个肩膀都在抖。
    OB抿了抿嘴把目光投到别的地方。
    他实在不忍心去看Will。
    这是他最看好的下司,也是他最喜欢的朋友,起码在过去的二十七年他没见过Will这样的人。Will重视其他人的性命甚于重视他自己的,虽然他封闭、生病,却敢和世界上最危险的一群人斗争,而他完全懂得怎样扼住他们的七寸,OB不敢想象要是没有他,他该怎么破接下来的案子。
    OB以为:Will努力打开封闭的自己,虽然他这么做的结果永远是失败,但他没放弃过努力,他渴望感情交流的程度到达了极致。
    他是一节没有什么弹性的橡皮筋,但他就算是把自己弹断了,也要努力去承担责任,他要触碰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同类。他固执地这么努力着。
    现在的Will,正被扩散的病毒折磨。任何看到他的人都会发现他是个病人。他的目光滞怠,一天比一天更瘦。
    Will放下杯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