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墙放着生锈的橱柜,但上面没有厨具,那些日本人肯定不会在这里做饭。
    Will打开炉灶开关,发现燃气道也被关闭了。
    他转过身时,终于发现了一点异样端倪。
    有座喷塑文件柜,里面是空的。
    如果它不用来装东西,起的就是“遮挡”作用。
    他上前挪开柜子,在水泥袒露的墙壁上发现一排百叶。铝镁板后的管道内,风扇是虚掩着的,意味着这个通道已经没有排风作用了。
    他蹲下来,用手电照向内部。
    粗糙的管道壁布满油污,结着大片的蜘蛛网。
    Will看见一个页脚发黄的笔记本。
    这是一本小孩的日记,纸上画着密集的图形,这些图形几乎抽象“不引起任何现实联想”但笔迹的排布令观看者头皮发麻。
    曲线似乎具有某种张力,在旧得发黄的纸张上活动着,附带某种蛊惑作用。
    在“线条”的围绕之中,有一只用碳素笔画的眼睛,眼白部分布满血丝。这是一只病人的眼睛,但眼神非常平静,他像是从另一个空间看向这一边,在Will观看日记的同时,“他”也在看着他。
    Will不能主观解读图形的含义,它们也许没有含义。
    文字部分出现了一个孩子“MAX”,他把自己每天击败的对手名字记录在本子上,也许他有暴力倾向。
    Will很快发现,这本日记不是“MAX”的作品,而是来自于某个观察者——没有人知道自己打架时是什么样子的,只有旁观者能记录当事人的姿态。
    还有一栋很旧的楼。
    作者用三页纸描绘出一场火灾:一些图腾般的污垢蔓延在门窗周围,开裂的胶合板、碳化的杂物、黏连的线路、电箱落在构图内部,通过画面右上角的窗户格子,Will辨认出这是一间屋子。
    整个建筑物应该已经快要拆除了。
    仍然有个孩子站在画里。
    他的姿势非常古怪:回头看向背后,他看的是看他的人。
    也许是画画的人,也许是Will。
    看到这儿,Will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合上本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意识到:有个人故意把日记——“记忆”封存在这个风道里,也许是因为他不想再看到它,也不希望它再被其他人看到。
    ……他必须也不舍得销毁这本日记,才会把它放在这里,并且用文件柜堵住风道。
    Will没有耽搁太久就离开了404。
    最后一个行人经过巷口,汽车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Will睁开眼睛。
    回到一个画面里。
    ——福利机构无法像其他场所那样体面,特别是经济萧条的时期,像是疗养院这种机构,经常面临搬迁和撤销,住在里面的孩子大多数会被家庭收养。
    剩下的多半是有病不健全的。
    阳光的炙烤下,空气里弥散着焦糊味儿。
    Will沿着毛石路走到楼门口。
    透过木门的方窗,Will看不见建筑内部任何东西。
    他进不去这扇门,思维像是到达了屏障,但是他能嗅到门缝里飘出来的烧火味。
    一瞬间,整栋楼在眼前起了变化。
    浓烟扑出窗户、窗户无声碎裂、玻璃碴像是水花那样散落下来、墙体瞬间硝化,又是在一瞬间内,烟渍笼罩外墙……
    这里发生过一场火灾。
    Will慢慢走到后院。
    他走到了日记最后一页。这是最后一天。
    他看见一个矮小的亚裔小孩,他没有穿疗养院发放的童装。
    他不是这里的一员,而是来自“404”。他在看着“MAX”。
    这是一个缠绵的瞬间,被灌注了无数的情感,情绪必须累积到一定量才能形成情感,亚裔小孩的情绪复杂而诸多。日记里记录了他在疗养院里所体验到的:恐惧、忐忑、愉悦、羡慕、憎恨、嫉妒和野心。
    他很敏感,而且复杂。
    Will在一瞬间接收到了这些复杂的情感,这几乎要压垮他的神经。
    而突然之间,亚裔小孩看过来——他的脖子转动了九十度,姿势僵硬而不自然。
    Will全身一阵寒冷。
    ——没人能在他的幻觉中看见他。
    ——不可能有人能透过他的幻觉来看他。
    ——除非他陷入了圈套。
    他企图从这场“移情”中醒过来时,却发现不论自己怎么挣脱,所能看见的只有亚裔小孩和硝化的疗养院,除此之外,天空一片花白。
    现在的时间应该是晚上九点左右,巷子有柏油路、易拉罐和废弃物……Will试图去还原真相,而当实际事物初露墙垣,又像受到压制似的,恢复成硝化的楼房。
    他开始头疼,慌张,并且感到害怕。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到了那本日记的影响而“灵魂出窍”,无疑,那些图形能给人的精神带来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