啖尸疯犬。
弑父恶狗。
流言似雪絮,零零点点飘散黑星大地,消息一路东去,入得东灵。
东灵白家,办公楼内。
通传道尽最后一句“宛斯迹堪大势造化,他恶贯满盈,嗜血凶残,而今已成肘腋之患”,便躬身下退。
良久,四下无声死寂,唯有夜莺之啼突兀遭断,留下凄厉嘲哳惨叫。
白颂捏揉眉心,端坐于高椅之上。
他启唇,欲轻唤,却吞回嗓音。而后又踟蹰抬眸,细细端详身侧端坐、整理案牍之人神色。
银灰发青年神色寡淡,因遭寒症所缠,瞳珠已是剔透无色,畏光,故而时时敛眸,不曾轻易视人,因此显得愈发漠然无愫。
青年整理完毕,起身,推回高椅,欠身谨卑行礼:“父亲,今事已毕,司请退。”
白颂双唇翕动嗫嚅,良久,他蹙眉,低声道:“小司,适才通传所言,你自然听见了。”
“是。”白司将身愈低,几近自轻。
“你……”
你有无什么想要问我?
白颂眉压更紧,他起身,朝向白司走去,睥睨之下,青年孱薄的肩愈显纤然,可见骨突。
然他不再似禁室里那般难遏发颤,他在迫己克己。
那一瞬教他追忆起某张与白司酷似的面庞,他的夫人,他此生唯一挚爱,临死之前,亦是迫得自己不再发颤,骗过他,欺瞒他,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
思及此,白颂指尖亦生轻抖,他伸手扶他的小司起身,白司便顺从地、温驯地,依他而直起身。
“你还冷么?”白颂尽力压缓语调,下颌紧绷。
白司敛眸垂首,退开半步,又切身行礼,平声应:“不冷。承蒙父亲挂怀,司愧受。”
“白司。”白颂强忍生痛,怒从心起,“你偏生要以言行为刺刺扎父亲么?”
“司不敢。”白司遭他斥责,木然屈膝跪下,“司自知罪深,请父亲降罚,再入禁室。”
白颂呼吸剧震,再度失语。
父子之间一立一跪,一高一低,半步之遥,却似鸿沟天堑。
第60章 Chapter060 傀儡
夜半,风冥,后园枯败似隆冬。
点点碎碎的荧绯翅碟蹁跹至,寂静漆黑里有焚光灼灼,惹来绯碟萦绕停栖。
修长骨白的手指逡动,宛斯迹缓以眯瞳端详,唇角露出笑意。
血瞳倒映碟翼,他撤了手,轻轻呵息,焚光悬浮半空。
忽而焚光向左去,绯碟争相流滑过去,扑簌薄翅,敲叩焚光,焚光又向得右,绯碟纷纷如迷醉,再次趋之迫追之。
有趣。
宛斯迹生了懒漫兴味,他吸纳焚光而了散,一只最为放肆的绯碟意犹未止,啄在他唇瓣,而须臾,薄唇翕动,墨红结界推远绯碟。
遽然生风,风攀着碟翅,碟翅拍打,似无数闪烁的星。而却尤自不堪折,仅好作顺从姿态,应随风而飞,互竞飞入早已编织成就的墨红结界牢笼。
绯碟惊慌失措,四下急撞,宛斯迹狡黠勾唇。须臾他又抬指,蓦然那结界攥拢,绯碟倒退而来,似流星灌指间,他低低一笑,旋动长指,万千绯碟似遭大赦,倾泼流光般朝那漆黑苍穹迷离而去。
宛斯迹依旧慵散仰靠在长椅,勾唇乜眸,低低道:
“阁下倒像位真君子,观望多时,却不愿露容么。”
有人击掌砥足,停于长椅之侧,恻笑,狭眸似某种淬毒蛇类,缓轻道:“陛下,您笼叩多种异能,已是炉火纯青呢。”
宛斯迹敛回血瞳,似觉乏倦:“阿谀之辞,好生索然。”
“索然么……”那人笑吟吟地抬手,捻起宛斯迹之指,“可陛下,您之所得,于我却夙夜难求,很是艳羡呢……”
宛斯迹漠然地抽回指,弯眸却无笑意:“教主到访,有失远迎。”
那人,当今贪婪教教主无,恍似自言谈之中得了趣,愈发笑意无羁。
“何必客气,我此番登殿,实则是所求恳切。”
言及,他走至宛斯迹身前,屈膝蹲身,仰面望那张年轻的、恣意的面庞。
这样的恳切么?
“好说呀。”宛斯迹终睥睨,虎牙露,笑意稚然天真,“教主给迹叩首三响,我便应您所求,如何?”
无拉窄双瞳,眼尾笑纹斜飞入鬓。
“好啊。”无笑言,“陛下凑近些,听清些我叩首之响。”
宛斯迹眨了眨眸,似浑然不察,他无踟蹰地抵近去,下一瞬,无以指掐扼,钳住了他咽喉。
刹那有墨色流光嵌进喉口,似枷锁,似镣铐,怎料剧痛落下,宛斯迹却并不见惧怕,他笑而微抬唇角,弯眸道:“是傀儡咒么?”
傀儡咒,可操纵行举,施咒之人愈强,咒则愈深,几可控人神智。传闻之中此阴咒早已失传,怎料及此人尚存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