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漠然笑了一声,毫不避讳地?反问:“相思妹妹当日将晋王所作所为告知于我,难道不正是为了看这?一幕吗?”
李相思一哽,身后丫鬟们?此刻真真是头也不敢抬,只?颤颤巍巍地?小声提点李相思:郎君请您暂且回府呢。
……谁不知,在李相思跋扈之上,京中荒唐数年?,恶名远扬的永远是眼前这?位永嘉郡主啊!
禁军们?亦面面相觑,一时间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按说如今晋王举旗谋逆是大罪,永嘉郡主当日随他一道出城,理应同罪——
可他们?也没?见过犯下这?等大事的人,还如此明晃晃回来的啊!
李相思倏然沉下脸呵斥四周:“你们?还干瞪眼做什?么,如此罪人还不将她拿下!”
她不想听洛嘉抖落太多真相,只?迫不及待看见洛嘉狼狈俯首的样子!
被她一声惊呵,禁军们?猛都反应过来,虽有几分?不确定,但仍旧是秉公拔出了刀,寒光凛凛地?对准了与洛嘉一并入城的好几名侍卫。
城门口原本热闹欢快的气氛一扫而尽,本要进出的百姓纷纷退到了路边,小心翼翼地?低声此起彼伏:
多事之东啊!
洛嘉目光流转看向?李相思,随即冷笑一声,扭头看向?禁军,纵使一身狼狈,神色却未曾流露一丝脆弱:“我倒不知道,禁军如今是谁的话都听了?”
“洛嘉!”
洛嘉一双凤目冰冷看向?众人:“未曾降罪之前,我依旧是京中的郡主,大邺的郡主!”
“你!”
李相思自然震怒,可她却无法?反驳,真要论起来,洛嘉这?样的郡主若是此刻让她当场下跪认错,她都不能拒绝。
洛嘉亦知道,自己点破的,不正是李相思曾经渴求,但迫于形势,一直没?得到的封号吗?
可她再不会怜惜对方,不会顾虑对方处境,毕竟李相思拿着晋王之事来与自己勾兑的时候,难保不是怀着想让自己去死的心思的……
“我说的不对吗?还是说,在你眼中,我已?然罪该万死?”洛嘉目露戏谑,
“李相思,该死的是真正落了罪名的人,有心忤逆的人,甚至是……被软禁皇陵的人。”
“洛嘉!”李相思被触及根本,气到发?抖,顿时仪态都顾不上了破口大叫,“你怎敢……怎敢……”
洛嘉厉眸凝她:“你怎敢直呼我名讳!?哪怕晋王谋反,我生父却是为国牺牲的长宁将军,我享得是我父亲求来的敕封,这?些年?我纵使荒唐,却不杀人放火不鱼肉百姓,甚至解救过汾州百姓得过圣人嘉奖,比起诸多素餐尸位之人要好出不知多少?,”
洛嘉逼得李相思连连后退,几近怜悯般蔑视,“我敢说我问心无愧,你敢吗?”
李相思不敢。
洛嘉冷冷收回目光,转身领着自己的人往城中走去。
今日难得雪停,可道上的积雪却未消减多少?,她垂眸睨着路,每一步都踩得极为用力,
因为这?趟回来,她便是用尽了力气才做的决定。
她痛恨这?个地?方,痛恨这?座京城中的人,他们?从?未给过她宽厚与善良,只?会拴着她的脖子命她俯首……
脚步一顿,洛嘉不耐烦地?仰头看向?前方挡住她去路的人——
高大到已?经很难当做少?年?的男子站在她面前,一身银鳞轻甲,腰挎长刀。
几天前没?曾亲眼瞧见的面容,如斧凿刀刻般呈现在一片白茫茫的雪景前,和雪一样没?有温度,没?有感情。
似乎还回荡在空气中的“问心无愧”,倏然空荡了。
他是她在这?里,曾完全掌控的人。
而此刻,贺云铮成为了可以完全掌控她的人。
柳元魁很快从?后面赶来,他不动?声色看了眼状况,谨慎克制地?低声道:“郡主留步。”
洛嘉的眼眸颤了颤,不自觉往后仰直了几寸身子,随即看到贺云铮的指尖正搭在他的刀柄上,随时出鞘。
李相思终于好似看到救星,也不在意刚刚贺云铮才铿锵反怼过自己,迫不及待想看洛嘉如何吃瘪!
洛嘉也不会侥幸,她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准备,贺云铮或许已?经弄清楚:
那晚就是她故意撞破了他的身份,将他推进了险境。
她在诸多事上可以冠冕堂皇说一声问心无愧,但对着贺云铮,她面色倏然发?烫,耻辱得开不了口。
人最重要的就是识时务。
若是只?有李相思一人,洛嘉如何都不会退步,但面对此情此景,她沉默片刻,终归抬手,吩咐自己的人放下戒备。
虽是看向?说话的柳元魁,但洛嘉却清晰感受得到,旁边另一道目光尖锐得如同要将她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