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泫盈一怔:“你去金州, 独身一人去吗?我为你……”
她仔细扶着薛泫盈的腰身往内室走,一壁宽慰着:“你呀还是好生安胎罢, 免得月份愈重,忧思越深。我呢左右不过是玩上几日?, 回京头一件事就是来寻你, 还有……”
剑兰将手心搭在她腹间, 嬉笑着。
“还有我这小贵侄。”
话?说到此处, 薛泫盈只得任由她去了,见她步伐欢快地迈入深春里, 倚着门久久望着。
应无相自后拢着她,低脸摩挲她鬓侧:“我日?日?去讲学, 怎么没见你目送至此啊?”
薛泫盈搡他?一把,嘟囔着,“你日?日?讲学天都未亮,困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怎么送别?”
每逢天子病危、太?子掌政时,都是一代王朝最紧要的时候。
应无相政务相缠,下月又是婚典,此时苦乐并?行,倒是乐大于苦。
薛泫盈本想着妇人怀胎,倒没什么可时时注意、日?日?提防的,她身在太?师府,又非在乱世。
可应无相倒是万分的精气神?儿都用在了这上头。
日?日?上朝时,几个?朝官正攒在一处,颇闲松地聊着后院诸事。一个?说,近来妻子又孕,面色红光,都说是福相。
其余几个?作揖不断,贺他?将要老?来得子。
另一个?便又跟着开口,大谈如何使?孕中妇人畅快、安然地坐胎,又要以油擦揉小腹,又要着重不施脂粉……
余下几个?朝官本来听得入神?,可一打眼太?师正杵在后头一言不发?,神?情?凝重专注,将几个?中年郎吓退了半步,各个?儿施礼:“应大人……”
应无相倒是上前?一步,破天荒地开口:“……什么油?”
数名朝官一愣。
什么油?
他?问罢,兀自入神?地深思起来,缓步去了。
只留下数人在庭下凌乱。
其中一个?开口:“有何深意?”
另一个?附会:“下官觉得大有深意……近来时局不稳,太?子近来掌政,连着太?师也操持辅佐。这油,兴许便是让你我多择后辈……”
抽象、牵强,但符合应无相其人作风。此后竟引起一阵举荐之风,各地要员举荐才?子良臣,使?太?子大悦。
在当日?领略了几人谈话?的悟禅看来,这还是真?是一场温情?的……歪打正着。
只有薛泫盈知晓,自那日?起,床头案上便多了一瓶滨梨果油。应无相此后下学后第?一件事儿也不是午歇,而是钻进床帐,一面剥她的衣衫,一面在掌心润着果油。
薛泫盈近来腹间微痒,被这么日?日?滋润着,倒愈发?养得肤嫩如常了。
“这些女儿家的事,是谁教你的?”她踢了踢他?。
应无相镇定自若:“我在朝堂上听来的。”
“你们朝堂上不聊国家大事,净聊些妇人妊娠的事儿么……”
她话?音未定,却见应无相回过身,含着笑弹了她一个?脑嘣儿。
“盈娘此言差矣……妇人妊娠乃是比万事还大的事儿。”
薛泫盈被堵得无话?可说,一瞥眼见着崔掌院在庭下唤道:“夫人,衣局里头为夫人裁喜袍的王娘子来了。”
近来她的腰身一日?比一日?丰腴,连着那位王娘子跑了许多趟。薛泫盈终归有些赧然,体?谅她来回地跑,便说不急着这一两日?,做大些便是,不过是穿个?半日?罢了。
王娘子煞有其事地也把她堵了回去:“太?师大人如今辅佐东宫与陛下,如此紧要的时候,正需要这么一场婚典给阖朝冲冲喜……自然要大办特办,这嫁衣自然也要最好……”
她越说越絮絮叨叨起来,连着如何宴请宾客,又该乘这样的华轿喜辇,连团扇上绣满多少?珠子,亦要报给薛泫盈听。
薛泫盈愈发?晕晕乎乎起来,也不管什么九九数字凑个?天长、哪些数字凑个?吉利,只管点头称是。
翌日?,府上庭下又被堆得满满当当,又是她不曾见过的场面。
薛泫盈自觉贫微,又是抱孕之身,可看应无相这架势,俨然是迎娶京都贵女的把式。
崔掌院立在她一旁,出声清点:“大雁、合欢、嘉禾、阿胶、九子蒲、朱苇、双石、棉絮、长命缕、干漆……牡丹藤萝纱、月白金绣十团女帔、翠青迦南香珠……”
“十聘,是齐的。这迦南香珠还是太?子殿下亲赐给大人的,九州仅这一颗,夫人真?是好福气。”崔掌院笑吟吟着。
薛泫盈抿着唇,面色却瞧不出欢喜,慢悠悠踱回了房。
待应无相回府,她才?慢吞吞跟在他?后头,为他?宽衣卸冠,极难为情?地开口。
“那些聘礼……你舍几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