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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来就是仙家聚集之地,你看这里灵气汇聚,自是与别处不同。”阿屿欣然同意我的看法。
    走着走着,林子里出现一个小男孩,赤着脚站在泥地里,上半身不着寸缕,哭哭啼啼的。
    “这是?”我心下狐疑,怕不是又遇着了什么鬼怪了吧,但是一想到云山这里仙气渺渺,应该不至于。
    这是哪户人家走丢的孩子?
    “牵牵,牵牵。”那小男孩继续哭泣,向我伸出了满是泥巴的小手。
    我没有过多思索,伸出手一拉,那小男孩欢快地从泥地里跳了出来,却也并不挣脱我的手,只继续说着“牵牵,牵牵”。
    这小孩,还赖上我了。
    刚走出没多远,那小男孩忽然挣脱我的手,“扑通”一声倒了下去,瞬间没了气息。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好像是我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
    再怎么说,他也是在我手里死去的。
    我摊开双手,仿佛在阳光下看到了它汩汩流淌着的鲜血。
    它如此血腥,竟让我生出一种想要剁了的冲动。
    简直不可思议,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我手里瞬间消失了。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是悔恨,也是哀悼。自从离开踏月山庄以来,在我手里了结过的生命早已不止一条。
    可是,这只是一个孩子啊,他能有什么错。
    阿屿感到情况不妙,赶紧点了一下鼻尖,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就有了结果。阿屿说道:“这是这云山之中的精灵,叫作傒囊,他不会害人,见到人类会伸出手求带走,但是他是不能离开他生长的地方的,离开了就得死。”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见识肤浅了。
    “那他自己知道离开了就会死吗?”
    “知道啊。”
    “明明知道离开了就会死,那为什么还要离开呢,”我说道,“这东西好蠢啊,不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或许,他们所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吧,生命,有时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种桎梏,离开了也许是种解脱。”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云山别院
    云山云雾缭绕,我们已在半山腰。
    仙山有路,荆棘丛生。
    但愿我们不虚此行。
    对岸就是望江村,那个给我欢乐给我痛苦的望江村。
    隔着连绵青山,隔着龙池河水,望江村渺小得如同一只麻雀。我看不到村里的人头攒动,听不到街头的叫卖吆喝,可是我知道,望江村一直存在,每个人在每一个日子里,艰难或肆意地生活着。
    我们总习惯性地将每一次不幸归结于命运的安排。
    如此,只能选择服从。当然,在我们将不幸归于命运安排的那一刻起,不幸就已经发生了。
    我不相信命运。
    我相信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多出去走走吧,别将自己囿于那一方天地里。不出来,你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经历过了,才有可能成长,才有机会变强,保护我们想要保护的人,甚至,整个世界。
    云山别院矗立于云山山顶之上,登上石阶,就见院门上耷拉着一块歪歪斜斜的牌匾,上书四个鎏金大字——云山别院。
    这院长是怎么啦,这几个大字怎么说也是门面,怎么不着人修一修。
    除了这块 歪斜的牌匾,其他倒无异样。院子两旁有千年的银杏树,在秋风中飘散一地的黄叶。
    门庭冷落,无人出入。与传说中热火朝天弟子如云的云山别院大相径庭。
    云山别院的大门紧闭着。我们扣响了门上的铜环,侧耳细听,无人应答。又扣响了一遍门上的铜环,还是没有人来给我们开门。
    一推,那道朱漆大门竟然“吱嘎”一声开了。入内倒也十分别致,中间一座气魄恢宏的大殿有烟雾缭绕,连着长廊,侧面也是两座亭殿,朱红色的墙面,屋顶的琉璃瓦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甚是耀眼,一瞬间竟有了一种登临仙山之感。
    我们进入大殿,一位道童出来迎接,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稚气未脱。
    双方礼毕,阿屿说明来意:“在下找彭一修彭道长。”
    “彭道长不在此山中,施主请回吧。”那小童答道。
    “那他回来过吗?又去了哪里?”
    “不知。”那小童说完径直去了殿外,再也不理会我俩。
    “启明,休得无礼。”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起,“贫道清云来迟,还请莫怪。”
    “见过清云道长。”阿屿双手抱拳,深施一礼。
    清云随后将我们引至偏殿,启明小道童前来奉茶,是上好的云雾绿茶,气味芳香,入口醇香,回味幽长。
    “清云道长,我是踏月山庄的护卫,与贵院彭一修曾在一起共事,我们找他,是有要事商量,还望道长告知下落。”
    “不瞒阁下,彭一修三十年前偷习他教秘术,屡教不改,已被逐出我院。这次他返回云山,只为寻仇而来。”
    “寻仇?”
    “对,他与我院弟子启智结怨颇深,此次前来没有得逞,我那启智弟子早已下山执行任务去了。所以,彭一修随即准备下山。但是据我所知,彭一修囚禁了踏月山庄的小姐九枝,霸占了踏月山庄的家传至宝,然后逃出了踏月山庄,所以我就找他多问了几句。他明显不耐烦,竟然在我的茶里下药,将我打成重伤,逃下山去。这个彭一修,这十八年来修为倒是大涨,连我也奈何不了他,真是冤孽啊。”清云道长说完就猛烈地咳嗽起来,身边的启明见状忙过来给师傅捶背。
    “这个彭一修,在山庄里当了十八年的医师,平时也没见他有什么过份的举动,可没想到,最后竟然——”往事历历在目,一时间竟让我难掩悲痛。
    “人心难改,彭一修本性如此,姑娘不必介怀。我猜你就是九枝吧。”
    我略微颔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姑娘可有什么打算?”清云道长说道,“据贫道所知,彭一修去了长安,事实上贫道也正在找他,如有消息,还望姑娘能飞鸽传书一封。”
    “嗯,会的,那我们也启程去长安吧,”阿屿说道,“有些事情总得当面了结。”
    “启智也去了长安,我担心他们会相见。贫道以一生清誉作担保,启智这孩子心性纯良,大义为重,他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来。两位到了长安,如果有缘遇到,如果他们俩起纷争,还望阁下暗中帮启智一把。启智身负重任,他不能折在彭一修手里。”
    “嗯,嗯,我们一定从中调停,”阿屿说道,“多谢道长告知彭一修下落。”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清云道长留我们歇息一晚。
    总算是挨着床睡了一宿。幸福的感觉袭来,像潮水一样澎湃。
    皓月当空,夜色宜人。
    只是多少有些遗憾,云山之行竟然扑了个空。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辞别了清云道长,径直往山下奔去。
    不能再耽搁了,尽快找到彭一修要紧。
    一路风餐露宿,千辛万苦自不必说。
    我们已记不清送走了多少个日落。在结伴同行的日子里,我和阿屿建立起了更加深厚的情谊,这种情谊是可以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对方手上的那种。
    我知道阿屿不会离开我。
    阿屿知道我不会离开他。
    我们要生死相依。
    就差发个毒誓了。
    有了地图的指引,我们的行路速度明显有了提升。下山之后,渐渐看到了人间烟火气,沿途经过好几个熙熙攘攘的集镇,阿屿去集市上卖了雪狼皮,换取了一些碎银,又给我置办了一件厚实的衣裙。我们的生活明显有了改善,再也不用啃那干巴巴的能噎死人的烙饼了。
    但还是捉襟见肘。
    “什么时候我们能拥有很多很多的钱啊。”我双手托腮,对着天空发起感叹。
    天空很蓝,很纯净,白云朵朵,像棉花糖一样松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