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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之后,芙姝不管不顾地开始用轻功赶路,累了便租一匹快马,两种方式交替着在五天之内赶到了京城,堪称生死时速。
    她回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光景,只觉太华山与皇宫的距离,好远好远。
    是她从未想过的远。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阿弟
    “殿下,您的笔墨又干了,快写吧。”
    少年身穿厚重长袍,九旒冕垂落额前,静止不动,身旁站着一排礼官与太监,全是阿父替他昨日新换的,如今正催促他拟谏。
    此谏一拟,阿姐的封地彻底归属于他了。
    父皇上月急匆匆地过来寻他,要让他用皇姐的印章拟谏,说是他的还未打好,他便就着这印章拟了。其实他也知道阿父是何目的,只是作为大雍太子,许多事不好明说。
    而且,还有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他还用阿姐的章子‘替‘她自己在京郊修缮了一座庙。
    因为边防忧患,加固边防本就伤财,如今还要从江南人力搬运建材,在京城劳民动众于京郊修葺寺庙,可见其铺张浪费,而见章如见人,这几日皇姐麾下之家臣都倒戈得差不多了。
    “啊,徐中书您不能进去,如今帝姬并不在宫中——”
    “给老身让开!今日老臣必须上谏,当了小小修士就这般了不起?如此不体谅人间疾苦,亏她治下的百姓那般信任她!”
    芙姝的风评在民间反转得很快。
    原本百姓们在凤鸣郡见到了凤鸣岐山之异象之后,她深得众心,可自他开始替她不顾一切地大肆敛财修缮庙宇开始,芙姝的风评又急转直下,再加上不知为何,竟有修士无缘故地在城中仗势欺人,那可真是正中箫禹下怀!
    如今,芙姝不仅在京中,乃至整个大雍都已经彻底恶名昭著了。
    窗外木槿正盛,不经意间被风拂落至书案边,少年每日都能听见这群文臣在门外吵嚷,可他知道,阿姐去了那仙山,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所以他干脆就替阿姐办好她身后的事。
    “请问徐大人,我做了何事令您如此气愤?”
    一道平静又熟悉的女声如惊雷般在耳畔炸响,九旒冕迎风而动,少年耷拉的刘海被风拂开。他眼瞳微缩,直直望着门外。
    他屏息凝神,沉默数刻后,门外传来叮叮当当的瓶罐打砸声。
    “来人哪,徐中书昏倒了!”
    “帝姬,帝姬您怎么回来了?”
    下一刻,眼前的宫门便被一双手用力推开了。
    来人身披斗篷,似乎是一路赶回来的,风尘仆仆的脸庞上是遮不住的疲惫。
    她睁着一双如火般明亮灼人的眸子,直视着殿中的比她小三岁的少年。
    箫禹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惊得结巴:“皇,皇姐?不,你是人是鬼?”
    芙姝不答,见到素日懦弱畏缩的阿弟竟也开始提笔办公事,心下不禁稀奇:“阿禹,你在做什么?”
    她默默摘下兜帽,一步一步逼近,一旁的太监一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阻拦。
    “皇姐,我在……”
    她来到他的身旁,微微弯腰,斗篷上沾的草腥味霎时窜入箫禹的鼻尖。
    “哦,谏书,你在替谁拟谏?何谏?为何见到我不继续写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是听在箫禹的耳朵里,却如针扎一般刺入心扉。
    他沉默着,可这静默的时间长了,就连背上也像安了千斤的鼎,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她。箫禹知道这个谏书完全可以不由自己写,可阿父就是要锻炼他的能力,他无法推脱。
    “放、放权谏书……”他越说声音越小。
    “替我拟的吗,我何时要放权了?你们知道吗?”芙姝又抬头看着底下几个言官。
    他们摇摇头,又点点头,脸色苍白得像纸,还有几位胆子小的已经偷偷溜走禀告圣上去了。
    对此,芙姝付之一笑:“阿禹,你第一次写这种东西,一定很不熟悉罢?来,阿姐教你怎么写。”
    她全然不在意自己这一极富野心的虎狼举止,肆无忌惮地站在这即将继承大统的太子身旁,握上他颤颤巍巍执着墨笔的手。
    才写下第一个字,少女便不满地轻啧一声:“阿禹,你的手为何抖得如此厉害?不过阿父也真是,未及弱冠便让你写这种东西,可真是为难了你。”
    听起来很贴心,可箫禹的脊背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提议道:“皇,皇姐,我……阿父于京郊替你修了一座寺庙,你回来了,不妨先去看看?”
    箫禹说罢,心中忍不住窃喜,如今她的名号在京中人人喊打,若再亲自去那座庙里瞧,指不定会发生何事,届时,她不疯也半傻,哪里还有空再来与他对峙呢!
    芙姝一瞧他这模样便知道定有阴谋,心下哂笑,面上仍不动声色:“是么,可你我眼下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这封放权谏——”
    “不!先不写了!”像丢掉什么晦气的物件一般,少年慌张地将墨笔掷于地上,乌黑的墨汁溅上了来人身上的龙袍。
    “姝儿,快从那上面下来,你在做何事?”一道威严的中年男性的嗓音划破屋内尴尬的气氛。
    箫禹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对来人疯狂地做着口型——父皇,救救我!
    芙姝视若罔闻,静立于箫禹身边:“爹,我在教阿弟写字。”
    皇帝看了看她,神色不动地微微颔首:“既然回来了,何不先通知朕一声?出嫁了怎的还如此不懂规矩,也罢,你先同朕过来,有一桩事正要你亲自处理,还有,阿禹也过来。”
    芙姝抿抿唇,随着他来到京郊一处医馆,里头躺着的百姓见到芙姝像见到了鬼一般:“啊啊——他来了!那些修士来杀我们了,大夫救救我!!”
    “就是那块玉佩,他们身上都有这种玉佩!!”
    一群缺胳膊少腿的老弱妇孺颤抖着指尖指着芙姝腰间的玉佩,那是太华山弟子们的身份牌,还有几位脑袋都被砍掉了一半,露出通红的血肉,在地上疯狂蠕动着远离芙姝。
    皇帝阴沉着面色,道:“姝儿,这便是你嫁给那高僧后,给予家中的反馈?”
    芙姝眨眨眼,开口道:“太华山弟子并不会做出这种行为,许是邪祟所为。”
    皇帝压着怒意道:“证据呢?拿出你的证据来!”
    芙姝冷声道:“那父皇的证据又是从何而来?”
    “姝儿,你还没见到这群倒地的百姓吗?!”
    “女儿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证据。”
    “呵,你的好夫君前些日子确实来了,还说会加固封印,放了数十个弟子守卫百姓,可这便是你们守卫的结果吗?!”
    他甩出一连串的玉佩,芙姝用神识略微一探,个个都有姓名与门派的信息,不似作假。
    怎会如此?
    未经她细想,脑后便有人丢了一块湿腻腻的东西,散发出强烈而的腥臭的气味。
    少女眉眼愈发错愕,她伸手往脑后一抹,发现是枚生蛆的臭鸡卵。
    她转头看去,便看见许多百姓愤怒地指着她辱骂:“昭明帝姬就是她,就是她抢我们的钱去修缮那什么破庙!”
    “这贱人抓了好多壮丁运那破石头破瓦,压死 我家老子还有小子,你拿什么陪!!”
    还有一些曾经她帮助过的百姓,骂得面红耳赤,情绪无比激愤。
    “什么修士,我看她就是一个妖言惑众的巫婆!”
    芙姝张张嘴,她发现自己竟无法对他们说出一句重话,因为这些人都是曾经支持过她,甚至还让她自己家中吃过饭的淳朴百姓,到底发生了何事,令这些人改变了态度?
    皇帝还以为芙姝被吓傻,便喊来宫婢帮芙姝挡着百姓:“姝儿,这里太乱了,我们先回宫。”
    凌乱的人群中,传来谁的大声疾呼:“不,不好啦,京郊那座庙……那座庙塌啦!!”
    芙姝霎时睁大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冲动,足尖一点,径直跃上身侧房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