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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姝心中咯噔一跳,抬眼望去,正好与神婆对上了眼。身后的百姓个个举着火把,神情有些癫狂。见到芙姝,就像饿了很久的绿眼睛狼看见了肥肉。
    “把化身抓了,能分一千两,冲啊!!”
    芙姝正要反驳自己不是,谁料荀卿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便朝前狂奔:“还愣着作甚,跑啊!”
    五年前,他跟芙姝身量一样高,如今却是要比她高出很多,攥人的力道也重了许多。芙姝看着远处那山腰上的院落,寻思着不逗他了:“往东北方向走好不好,那边是我家。”
    青年明显一愣,又看了看她,本来欲往西北方向的他,又沉默地改往东北方向跑。拐来绕去,二人拐进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这边真是你家?你该不会是故意指错路?”阴沉沉的语气十分不善,青年边说,边缓慢逼近她。
    “我,我没故意指错……”芙姝弱声道。
    真是跟岐山之行如出一辙,芙姝无奈地想。她人生地不熟的,这里是何处当然不知,她只知道自己方才是从那边的山下来的,怎会又迷路了呢?
    “他们都说你是妖女的化身?你怎么看?”荀卿漠然地睨着她,他想,若芙姝真有破碎的神魂出了窍,带回去融给她,说不定芙姝就醒了。既是神魂,应是不在乎生死的。
    完全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的芙姝被压在墙角,鼻息间尽是他衣襟上的铁味。
    外头又传来几声神婆的呼唤,青年心下发了狠,一手钳住芙姝的脖颈,而后不断地将她往上提,芙姝震惊地睁大眼,面色霎时白了白。
    她没有设防!
    因为缺氧,芙姝只能浑身颤抖,双手战栗地握住他的手臂。
    荀卿?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芙姝张张口,却不能发出声音。
    丹田一片沉寂,她的招数竟一个也使不出来,她不断挣扎,手中的力道便不断缩紧。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花柳
    “你……还我……”她断断续续地用气声说。
    “什么?”
    青年听见她还有遗言,手一松,下一刻便挨了芙姝用尽全力的结结实实的一拳。
    芙姝真的很生气。
    她认识的荀卿,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杀害一个素不相识而且手无寸铁的女性。
    芙姝招招都往他面上招呼,荀卿被打蒙了,头上发髻一松,墨发如瀑般披散下来。他的眼睑洇出深红,令他瞧上去有些阴骛,他喉结微动,不耐烦地伸手钳住了芙姝的两腕:“你既是她的一缕神魂,便莫要挣扎,死亡只是一瞬间的——”
    啪——
    “放你的狗屁!”芙姝愤怒地抽出手打了他一耳光,青年这下彻底呆了,芙姝趁机将他踹翻在地,将他按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青年忽然沉默下来,躺尸一般地静静挨揍,不知过了多久,芙姝感觉自己拳头上糊了点潮湿的东西。
    一手的水痕。
    青年沉默地用手臂捂住眼,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流下。
    “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会认不出来,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
    闹剧过后,青年背着芙姝走到山脚处,一步一步走上山,他问:“你何时醒的?”
    “今晨。”
    “还以为你会回来吃,阿禾买了很多菜,还剩了些,你要不要吃点?”
    “对不起。”
    他心中无比愧歉,默默地道歉。从山脚走到山顶,芙姝数了大概两百句对不起。终于在他开始说二百零一句对不起之前,她说:“你变这么高,我都认不出来了。”
    荀卿望着上山的路,想起芙姝应该是喜欢尊者那样高大模样的男人,他这几年便想着拼命长高,再练得壮实一些,他想,或许这样,芙姝醒来便会舍得喜欢他一点呢。-他望着芙姝的易容面具,扯了扯嘴唇:“彼此彼此。”
    沉默了一会,两人同时开口道:
    “芙姝,你……”
    “荀卿,你……”
    “你先说。”芙姝紧接着开口道。
    “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
    “可是你先前就已经很光明正大了。”
    “不是,我是说,以道侣的身份。”
    “……”芙姝瞧着他微赧的脸,默了默,“那你可能要等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或许要等到天荒地老,这样你也愿意等?”
    青年抬头望向那轮明月,点点头。
    他要陪着她,用自己的真心,去换她的心。
    山中的时日过得很快,时值中秋,芙姝一大早上便被夏桃慕拉起来做月饼。几个人都不会做,拿着工具,对着荀卿推了半天磨磨出来的面粉面面相觑,好不容易捏成面团,却软得不成形,直接捏成了汤圆。
    几人盛了汤圆,坐在院里乘凉。
    “我们来聊一下,咱们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你们看,这个世道很快就乱了,新皇是个废物,他后宫纳了不少妃嫔,这几年却毫无子嗣,底下几位兄弟虎视眈眈,可就凭那些仨瓜俩枣的王爷,不是瘸腿就是断手,有的面容毁了近半,根本无法在朝堂主持局面……”
    夏桃慕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心中有一个更深的愿景,当一个社会秩序散乱无人治理时,意识形态最为多变,何不趁着这段时间,改变一点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一点点的努力,她也没有白来。
    总之穿都穿了,不能白穿!
    芙姝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因为无论是瘸腿、断手,还是毁容,全是她干的,但是她怕自己现在说出来吓到夏桃慕。
    “他们兄弟相残瓜分土地,民间将动荡不安,还会出现许多组织……”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芙姝趁她还在组织话语,忽然来了兴致,想她达成某种共识。
    “你为何要雇佣她?”芙姝指了指阿禾,朗声问她,“我记得你几日前曾说饭菜不会做就请人来做,那你为何请了一个既不会做月饼也不会做菜的人照顾你的起居?”
    “我想你是误会了,她其实不算我的员工,我们只是各自找了个比较舒服的方式搭伙过日子而已,她喜欢这种方式,我也习惯这种方式,各取所需,相互尊重。”
    虽然阿禾不说,她也早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了。夏桃慕笑笑:“她不会做菜没关系,我会让她拥有不用亲自料理这些事情也能生存下去的资本。”
    她知道自己给她发的工钱会被她拿去偷偷买书买笔,而她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她就尊重她的选择吧。
    芙姝眼中露了些惊讶。
    不会做菜也没关系?芙姝头一次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大雍的女子从小到大就要被教育主持中馈,操办全家食饮。她们会在处理这些家庭琐事中逐渐暴躁,这些琐事使得再娇贵的世家千金也会抛弃从小习得的琴棋书画,书香世家的才女会抛掉手中的笔杆,侍奉公婆伺候夫君,养育儿女,随着年岁,大多数人会逐渐被消磨成一个被婆家厌弃的无理取闹的‘泼妇人’。
    她们可没有选择,只能日复一日地被消磨,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可她们的丈夫与婆家却没有夏桃慕这么宽容,除了打压之外还会从中隐身,至多写点无关痛痒的惋叹性的诗句,说为何本来耀眼的珍珠变成了鱼眼珠?最后就连鱼眼珠也会被消磨殆尽,在一方后宅里郁郁而终,捞不得半点好处。
    “原是这样,那我也告诉你一个事情,那些皇子的瘸腿断手,甚至毁容,都是我干的。 ”
    夏桃慕拱了拱手:“真是没想到啊,你是个如此恶毒的女人。”
    敢如此光明正大地表露自己的野心,真是‘恶毒’。
    芙姝回敬了一句:“你也是。”
    敢让一个女子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力,真是‘恶毒’。
    两人相视而笑,因为她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望见了某些一致的东西。
    芙姝继续问:“你接下来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