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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士出门不知死生,我却蹉跎了她半生,实在是罪过。”
    人总是得到了一样东西,便要失去另一样东西。他得到了生前身后名,却失去了性命,失去了她。
    “我不曾对不起天下人,却唯独对不起她,我真是坏。”妙寂仍在自言自语,说的都是弥空不知道的事。
    弥空沉默地接过他化出的军牌,捏着宝剑,将妙寂与他身后的掌门一起捅了个对穿。
    掌门这回是真正地魂飞魄散了。
    而妙寂还处在弥留之际,他强撑着站直脊背,伸手抚上弥空的头,唇角勾起亲切的浅笑:“弥空,你师娘出门练剑马上就要回来了,你随我去她的禅房,将禅香掐了,换上安息香罢。”
    听罢,弥空心性瞬间有些崩塌,他看着师尊身形逐渐消散,强撑着将孽莲砍了,霎时间,满天腥红,蒙了他的眼。
    他被炸飞出去,又跌跌撞撞地跑回去,由此往复,不知过了多久,他颇有些体力不支,用剑撑在地上,整只胳膊都在颤抖。
    还差一点点就可以将那鬼东西砍完了,还差一点点。
    可是他好累,方才那一剑已经耗费了他全部心力,他已经砍不动了。
    怎么办?
    师尊,怎么办?
    他转头看去,偌大的万佛殿内只余他一人,再没有师尊了。
    啊,那他便以肉身作印,能封几年是几年罢。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凰都
    妙寂走后,芙姝在祖师的帮助下成功重塑了识海与丹田,又一跃成为吴王的首席军师,未料头一次上阵,便被派去跟躲在凤鸣郡的箫禹和谈。
    芙姝倒觉得,将他当众解决可能会让局面更有利,而且这本来就是她的地盘呀!
    原本就四处碰壁的箫禹见到那样意气风发的芙姝,惊得瞠目结舌,在军帐中战战兢兢地抱住了芙姝的大腿:“姐,阿姐,救救朕……他 们都欺负朕……阿姐!”
    芙姝却一手将他提起,将他提出军帐外,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按在原地,他那十二旒冕从头顶滚落下来,芙姝一脚踩上他的脸,狠狠地蹂躏了几下。
    帐外的众将士惊呆了,他们见证了一次史无前例的策反。
    “阿姐,你当真这样恨我吗?”不得人心的帝王被芙姝按在地上摩擦,痛得涕泪横流。
    “我不恨你,我要杀了你。”芙姝瞥了他一眼,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剑。
    箫禹不断挣扎,气急败坏地指挥道:“乔玉!杀了她!”
    可下一刻,乔玉便挥剑斩杀了身旁的御林亲卫的主将,鲜血从他的腹中喷出,主将轰然倒地。乔玉若无其事地摘下头顶的盔甲,那高束的乌发上,系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迎风飘扬。御林军倒地的声音接连响起,还有几个胆子小的兵崽子直接被吓尿了裤子,跪在原地,不敢直视芙姝。
    “盼了你许久,终于肯来了。”乔玉面容沧桑许多,可那一双眼仍旧像先前那般,闪着意气风发的光。
    “我们可都在等你。”乔玉又说了一句话,令箫禹的心一瞬间跌到谷底。
    原来从始至今,皇姐才是人心所向。
    芙姝笑笑,眼见军帐外又赶来一波文臣,顶着他们震惊的目光与滔滔不绝的辱骂,芙姝举剑将箫禹就地斩杀。这天夜里,芙姝提着箫禹的头,挂在城门之上。
    那日,京城中的百姓们抬头望去,只见街头两旁,桃花与梨花含苞待放,雪水融化,天空碧蓝如洗,彩霞满天,寒冬要结束了。
    吴王自撞见杯中蛇之后,精神便愈发衰弱。
    时常一惊一乍,杯弓蛇影,被北地的寒风一激,原本水土不服的他更是只能强撑着起来处理军事,权力就这样逐渐转移到了芙姝手中。他缩在营帐内,听着兵卒传过来的消息,方知芙姝与他从来都不算是君臣,而是博弈关系,敌退我进,弱肉强食。
    翌日清晨,几个小兵在营帐中发现了吞药自缢的吴王,他衣冠整肃地躺在床上,似乎安详地睡过去了。
    芙姝从他的腹中剖出吴郡的虎符,又命人将其火化。
    此后的二十余年里,芙姝率领着一支由女子组成的军队,杀出北地,一路吞并其他郡县城池,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最后,她顺利回到京城,坐上她梦寐以求的位置。
    她将大雍改名大凰王朝,雍京城改为凰都,又用温水煮青蛙的形式进行改革,换掉一批又一批的言官权臣,直至夏桃慕与她培养出来的那批学生站在她面前,芙姝才得以缓了口气。
    她又将阿禾接来宫中,不,阿禾如今改名了。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绛霄。游鹍独运,凌摩绛霄,意喻腾空而起,直冲九霄,有一飞冲天之意。
    芙姝将她列为皇子,一边传授长生仙法,一边悉心教导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女皇。此间她又花费三百年,将整个王朝的秩序彻底改头换面。
    但旧时那套制度已经在大雍运行了数千年,芙姝能做的只是将碗打破,把污水彻底排干。这之后如何重新制碗,如何添加新的水,还需要后世人努力。她将王位传给绛霄,自己便准备去游历山川大泽!她要在柔软的草地上纵马疾驰,在万丈高的瀑布下打坐,她想看百花争艳,看万壑争流!
    是日,她站在城墙上眺望凰都,迎面拂来的风将她的鬓发吹乱,底下传来一声马的嘶鸣,芙姝垂眸,瞧见少年剑修马尾高束,身穿黑衣,背着剑匣,坐在马上笑望着她。
    十分养眼的光景。
    芙姝勾起唇:“喂,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玩?”
    少年刚要开口,芙姝便从城墙上毫无准备地一跃而下,在少年惊慌失措的眼眸中,她落于马背,夺过缰绳狠狠一抽,马顿时飞出去数十里!
    二人在风中凌乱。
    “你是不是疯了!”少年顿时爆出一句怒言。
    “你别看我看路,快撞上了!!”
    *
    “听说南海的阎浮提州重现世间了,尸毗王派出好几个手下,在百越之地重新聚集僧众呢!”
    “尸毗王?古籍中都说他有三个头,每个头有五只眼,六条臂,若是如此,那下面定还有好几个——啊你干嘛掐我?!”
    “别说了,近日凰都的医仙来咱们鲤鱼洲云游,须得保持良好的形象,莫要妄议!”
    白术盯着店家不太好的面色,戳戳芙姝:“师妹,这,这条剑穗你还要么?”
    芙姝已经捏着那块剑穗揉捏了半晌,她道:“要啊,这可是鲤鱼洲绣工最好的鲛人做的,怎么不要……”
    白术又问道:“你说,荀卿准备的结契礼会是什么?”
    芙姝道:“十有八九是剑?”
    修士之间结契是很寻常的事情,许多修士在长达数百年的寻道过程中都是孑然一身的。
    他们身侧无父母亲朋相伴,若寂寞,便寻个半仙算好风水方位,在那路上寻一有缘人,送上结契礼,这契就算成了。解契也很简单,只要任意一方把结契礼销毁,契约便随之毁灭,自此二人再无瓜葛。
    芙姝买下剑穗,准备去百越看看怎么个事儿,可惜白术不打算跟芙姝回去,她要在鲤鱼洲寻个好地方住下,每天看鱼。
    “你夜里若登舟回去,千万要小心南海的恶蛟与恶蛸!”
    芙姝在鲤鱼洲住了三个月,荀卿本是陪着她来的,可惜他大劫在即,他不想雷劫惊动鲤鱼洲的鲛人,便先行回去等着渡劫。
    芙姝在仙螺上给他发个讯息,要他在大凰国与鲤鱼洲接壤的地方与她汇合,然后结契。她想不通,结契至多只是口头上多了层伴侣关系,她不知荀卿为何这般执着。
    芙姝走了一日,天上又下了雨,雷声翻滚在云海之间,颇有些可怖。她不想御剑,便寻了一艘鲛人的船回到大凰。只是,那鲛人长得颇有些怪,路上一直沉默寡言,还戴着长长的纱帽。
    “船家,此船确定是去大凰国的么?”芙姝有点不认识方向,夜间起了层雨幕,又没有光线,那海浪拍打在船舷边缘,黑得令人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