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人,兽类的血气更加驳杂,难以利用,但唐尧这么多天来一直坚持打坐,体内积攒了不少灵力,足以代替血气支撑个一时半时。
    另外,张飘渺给他的那颗药丸似乎也有稳固元神的功效,他这会儿现出本体,明显要比之前在雁荡山轻松许多。
    两者叠加,勉勉强强能抵消掉蛊毒发作后的无力,起码一个时辰之内,他都能维持本体的出现。
    仅仅一个时辰,杀蛇肯定杀不完,但用来杀那控蛇之人,足够了。
    身边的树木飞快掠过,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灵识中蛊虫的存在感也越来越鲜明。
    但很快,对方似乎也从蛇群的动静中意识到了不对,开始朝背着他的方向远离,想要逃跑。
    “叮铃——”
    铃铛声响过,四周的蛇群挤挤挨挨,堵在花遥前方,想要将他拦住。
    花遥见状直接跳起,踩着上层的蛇前进,周身黑雾涌动,凡接触到的黑蛇通通变成了蛇干。
    渐渐地,周围的蛇越来越少,蛇群也被甩在了身后。
    两者的距离慢慢拉近,直到属于蛊虫的那一道联系清晰可辨时,花遥毫不犹豫地发出指令。
    【停下来。】
    蛊虫跳动了一瞬,猛地停了下来,二者的距离瞬间拉近。
    但很快——
    “叮铃——”
    一声铃响,蛊虫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镇压了一般,存在感瞬间弱了下去,与花遥的距离也再次拉远。
    花遥微微眯眼。
    控制兽魂的铃铛,对蛊虫也能起效?
    他从怀里掏出了赤血花。
    赤血花被分开,补充气血的花留下,根与枝叶则被碾碎,散落一地。
    在入口的一瞬间,干枯的花瓣便化作微甜的汁水,被吞咽下去。
    花遥精神一震,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脚下再次提速,追赶着前方的控蛇之人。
    对方果不其然是通过赤血花追踪的,茎叶被扔掉之后,前面的人又逃了一会儿,慢慢的,像是确定了“他”没再追赶一般,速度便慢了下来。
    “叮铃——”
    又是一声轻轻的铃响,蛊虫躁动了一下,和花遥的联系再次减弱。
    花遥没有再尝试发出指令,而是顺着蛊虫的指引,快速靠近前面的人。
    不多时,蛊虫便已近在咫尺。
    花遥悄无声息地来到附近,轻飘飘地落在一棵树上。
    不远处,一个身穿靛蓝衣衫的青年站在空地上,手臂划了一条细长的口子,他摇着手中小巧的八角铜铃,一脸阴狠:“该死的蛊虫,什么时候到我身上的?”
    “叮铃——”
    铜铃轻响,蛊虫再次衰弱下去,和花遥的联系几乎完全断开,被铃声控制着,从青年手臂上的伤口处钻了出来,掉在地上。
    青年一脚踩了上去,用力碾了碾,直到确定蛊虫死的不能再死之后,才啐了一口:“恶心的东西。”
    这番举动正好让他的脸对准了花遥,看清这人的长相,花遥微微挑眉。
    这不是那个韩穹的跟班吗?居然没死在雁荡山?
    他对这人有些印象,“唐尧”和殷千阳第一次遇见的那次,韩穹无意间出言不逊,之后又对殷千阳撒谎,却被看穿,场面僵住之时,就是这人出来解的围。
    不过相比起那时,眼前之人的状态就要差了许多,气息虚浮,神色阴郁,右手似乎也有些不太灵活。
    踩死蛊虫,青年撕下一截衣角,有些困难地把手臂上的伤口缠了起来,缠好之后,恨恨骂了一句:“该死的韩穹,该死的韩行远,该死的韩家!”
    哦?
    有意思。
    花遥忽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他本打算一见到这人就把他杀了,但现在,他却觉得直接杀了有点浪费。
    刻意弄出一点动静,在青年警惕地看过来时,花遥从树后现出身形,声音嘶哑道:“韩家人?”
    眼前的人隐藏在黑雾中,看不出身形,也分不出男女,青年不敢大意,将八角铜铃紧紧握在手中,眼睛盯着来人:“你是谁?”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更加警惕:“是你给我下的蛊虫?”
    花遥低低笑了两声:“那可不是给你下的,我想对付的,是那韩氏的三公子韩穹,可不是你,却不知,这蛊虫怎么跑到了你身上?”
    青年咬了咬牙:“……又是那个韩穹,我早该弄死他。”
    “怎么,你很恨他?”
    “恨,我当然恨!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落到如今的下场,我恨不得亲手把他剁碎了喂狗!”青年一脸阴狠。
    花遥故作疑惑:“哦?可我似乎在北境见过你们,那时候,韩穹可是很信任你?”
    “信任有什么用,遇到危险,还不是把我推出去?!”青年脸色阴沉,“那几个蠢货也是,枉我平时关照他们,临到头,一样忘恩负义!”
    “他们也背叛了你?”
    青年冷笑一声:“他们倒是想,只不过我更快一步,在他们动手之前,就把他们都扔进蛊尸堆里了。”
    等一下,他说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有些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青年恍惚了一瞬,但随着黑雾里的人再次开口,模糊的困惑又转瞬消散,被清晰的恨意取代。
    “那你恨韩行远吗?”
    青年冷笑道:“当然,我从北境回来,想投靠他,结果他竟然以我看护韩穹不力,想杀了我。哼,谁不知道他最恨他三弟?杀我不过是做给他爹看,想对他爹示好,要不是那个叫秋娘的女人说了两句好话,我怕是真要死在他手里。”
    花遥眼神微动,不经意般道:“秋娘?她竟然能说动韩行远?”
    青年冷笑更甚:“可不是,韩行远爱她爱得发疯,这次派我出来,也是想让我拿到生死蛊,给那个女人用,连镇魂铃都给我了。但是有什么用?区区一个镇魂铃,就能对付殷千阳了?让我将功折罪,呵,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想把我往死路上逼?”
    “只有镇魂铃?没有别的?”花遥观察着他的表情。
    青年神色阴鸷:“当然没有,他巴不得我死在殷千阳手里,又怎么会给我其他东西。”
    “原来如此。”花遥低笑一声,继续道,“韩家把你养育长大,对你也算有恩,你却恨他家的两个儿子?”
    青年咬着牙,恨声道:“养育长大?我这辈子受的苦,全是他们家给的!恩情?就算真有恩,我也早就还完了!”
    “很好,你叫什么?”
    青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韩世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花遥低低笑道:“韩世庆,你恨韩穹,恨韩行远,恨韩家,恰好,我也不喜欢韩家,不如,我们合作如何?”
    韩世庆:“什么合作?”
    “合作,毁了韩家。”
    韩世庆神色阴晴不定,过了会儿,道:“你想怎么做?我的一只手已经废了,可帮不了你什么。”
    花遥慢慢道:“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回到韩家,告诉家主韩烈,是殷千阳杀了韩穹。”
    韩世庆一惊,断然拒绝:“不行!给紫羲仙君泼脏水,重华不会放过我的!”
    “不。”花遥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蛊惑,“怎么会是脏水?你想想,韩穹是不是死在了北境?那段时间,殷千阳也在北境。
    “殷千阳身上有生死蛊,而韩穹想要生死蛊,于是冒犯了他,殷千阳大怒,便失手杀了韩穹,你在雁荡山没有找到韩穹的尸体,但是你看到了殷千阳,韩穹是殷千阳杀的,尸体也被他毁掉了,就是不想让韩烈知道,对不对?”
    “不是……不……是,好像是这样……”韩世庆神色渐渐变得呆滞,喃喃,“……没错,三公子跟我们走散了,我没找到他,他跟殷仙君起了冲突,殷仙君误杀了他,我……我躲起来看见了……”
    他忽然愣了愣,眼神清醒了些:“我刚刚怎么了?你对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