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言酌死死握着拳,眼里全是红血丝,他语带偏执道:“就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他猛然朝着虞南吟跪下,重重磕了一头,道:“儿子原本只想远远看着他安全就好,是母亲告诉儿子,若是真的喜欢,便勇敢去追,莫要让往后留下遗憾,儿子勇敢去追了,可是母亲,越是靠近,儿子的心便越是不受控制!”
    “如今儿子只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无论他是否愿意,便是强娶,儿子也不是不敢做。”
    话音落下,整个屋里都安静下来。
    一旁的下人低着头全当听不见,虞南吟更是被他的这一番话惊到了,她忍不住抬手一巴掌扇过去。
    “放肆!感情之事岂能强求?!你可在意过安阳的感受!”
    谁也没注意到床上原本晕过去的人睫毛微颤。
    一个小厮从门外跑进来打破了屋里的沉重,小厮道:“夫人,公子,丁先生来了。”
    虞南吟重重呼吸两下,强行压下怒火,对着晏言酌警告道:“把你那些心思全给我压下,我们晏家绝对不能出强取豪夺的畜生!安阳身体还不好!若不是顾忌着你喜欢他,我打心眼里是拿他当亲儿子待的!要是让我发现你胆敢伤害安阳一下,别怪我这个当娘的不客气!”
    “行了,别跪了,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看见晏言酌从地上站起来后,虞南吟才换回寻常温柔的语气,对下人说:“好,那快去将丁先生请进来吧,突然造访,想必是有急事。”
    不多时,丁元正便跟着下人进来,拘完礼后才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徐公子的。”
    晏言酌目光微动,刚想说什么,就被虞南吟一记眼刀打了回去,虞南吟疑惑道:“为安阳?”
    丁元正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长一笑,道:“徐公子沉溺往事不肯自救,已生死意,若是再不施以援手,只怕不幸会再次发生。”
    顶着虞南吟莫名其妙的眼神,丁元正没有再解释,对晏言酌道:“晏公子,你也随我一起来吧。”
    -
    屋里的下人全被遣了出去,虞南吟意识到他们有什么话要说,也就主动关上门离开。
    屋内一片安静。
    丁元正坐在徐安阳身旁,拿手探了探他的脉搏,道:“徐公子如今梦魇,虽为沉睡,却能听到外界声音,这也确实是好事一桩。”
    他收回手,含笑看向一旁的晏言酌,“晏公子,你可否还记得我?”
    那股奇异感越发明显,晏言酌第一次对他生出了警惕,“你在说什么?”
    丁元正道:“陇州,玄马寺。”
    晏言酌原本的警惕瞬间变为惊讶,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道:“薛仙人!”
    丁元正笑容加深,“是我。”
    晏言酌愣住了。
    前世,他替徐家手刃仇人,给徐家安了墓后,原本想了却此生去地府与之相伴,却意外听说陇州玄马寺门口,薛仙人偶尔会出现,人世间苦难他都可解。
    彼时,晏言酌跪在徐家墓碑前想着。
    徐安阳死的太冤了,他那样娇气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他或许该去求一求,若是能给安阳一个重来的机会就好了。
    而这一世,就是他向薛仙人求来的。
    晏言酌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丁元正也没打算让他说些什么,只是道:“晏公子向我求来了这一世,可觉圆满?”
    晏言酌道:“看他安好,我便觉得圆满。”
    “倒是个情种,”
    丁元正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递去,道:“去给他服下,如今他困于混沌无路可走,这药可助他前行。”
    晏言酌丝毫没有犹豫的接过来,“多谢仙人。”
    丁元正起身摆手,“无需客气,既然要带的东西带到了,那我也该离开了,晏公子,我们有缘再会。”
    等人离开后,晏言酌小心翼翼的把药塞进徐安阳的口中,捏住他的下颚强行将药咽进去。
    然后一个人坐在床边守着他。
    徐安阳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他听见晏言酌和虞南吟争吵,也听见丁元正的声音,但眼前依旧是白茫茫一片,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直到晏言酌把那个药给他喂下。
    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从腹部蔓延开来。
    而原本白茫茫的场景也开始扭曲变化,最后成了记忆中前世的样子。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这里的一切,他看见街上的人都能穿过他的身体,而他不受控制的飘去了京城晏家。
    他看着晏言酌知道他死后的消息后,发疯一般开始查真相,筹谋让徐家永世不得翻身。
    这里的时间过开飞快,从夏转秋又转冬,他看着晏言酌要比之前瘦了一大圈,在即将过年的时候,晏言酌起身前往渝州,对上父母挽留的视线,他只是道:“安阳一向娇气,过年若是冷清了,他肯定会不舒服的,我得去陪他。”
    这话像是打开了他尘封许久的记忆。
    他突然想起来,对哦,前世自己真的很娇气,稍微有一点儿不如意就会大发雷霆,但周围人都会包容他的坏脾气。
    比如他要吃糖葫芦,就一定要吃城西王家的糖葫芦,如果有人给他买了别家的,他会毫不客气的,当着人的面把糖葫芦扔在地上。
    比如他冬天怕冷,屋里一定要放好几个暖炉,非要把屋里燥成夏天的模样。
    徐安阳跟在他身后,看他到了渝州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城西王家的糖葫芦,但是这个傻子买了一树。
    他跟在后面有些着急,忍不住抬手敲他的脑袋,敲了空后才讪讪的收回手,言语间颇有几分前世的模样。
    “这个呆子,买这么多干什么?钱多烧的慌?”
    但他说的话面前人是听不见的,徐安阳只能又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看他又去做什么。
    晏言酌扛着一树糖葫芦,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继续朝前走去,一路上都在买东西。
    四个暖炉,一个漂亮的花灯,从酒楼打包的饭菜,买的酥点,还有昂贵的新衣裳,一堆金元宝。
    徐安阳已经没了吐槽的欲望了,因为他实在吐槽不动了!
    好在晏言酌终于买完了,徐安阳便跟着他去了专门修建好的目的,徐安阳看着自己的墓碑,原先轻松的心情陡然沉重下来。
    然而没沉重多久,徐安阳就忍不住有些无语了。
    无他,
    晏言酌买的一树糖葫芦,只吝啬的给徐家其他人一人一个,剩下的全摆在徐安阳的墓前。
    吃这么多糖葫芦是会蛀牙的!
    徐安阳吐槽归吐槽,但还是有些开心的凑过去,想要拿手碰一碰那许多的糖葫芦,但可惜,他依旧碰不到。
    算了,碰不到就碰不到吧。
    徐安阳没有多强求,他知道是因为那个药的原因他才能看到晏言酌的前世。
    所以要求自然也就没那么高了。
    当个旁观者看,感觉确实不一样。
    正当徐安阳盘腿坐下,想要好好听一听这个追求者打算在他墓前说什么的时候,他看见晏言酌掏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刀。
    徐安阳,“?”
    晏言酌看着面前的墓碑,一直紧绷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你那会儿趾高气昂的要和我约定第二天一起去玩风筝,但是我第二天要去寺庙祈福,我想跟你说,你直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我便把事情同你父母说了,谁曾想伯父伯母也忘了,你那天早早便去了我家,找不见我,便蹲在我家大门口哭,我娘怎么哄都哄不住,给你好吃的都不行,等我回来以后,就看见你在我娘怀里哭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你和我说,你明明知道我最不喜欢一个人,你为什么不能陪着我!”
    晏言酌笑了下,“娘肯定把事情和你说了,我就只好和你道歉,说下次不会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收了收,“但我还是食言了,回京那天,你哭着拽着我不让我走,要我陪着你,我只好说,下次,下次肯定陪你,但谁能想到,我们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