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她覬覦,就算是外行人来看,也看得出那两匹马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龙驹,任何人只看上一眼就会爱上。
    瞧,四周站得近一些的江湖人物不都满眼讚嘆的靠拢过来了。
    「非卖品。」大鬍子十分干脆的拒绝了。
    「你出价,我绝不回价,如何?」楼雪悠还不死心。
    「非卖品。」
    「起码出个价嘛!」
    「非卖品!」同样的回答,第三次,大鬍子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可恶,既然不卖,干嘛带著到处炫耀嘛?」楼雪悠也火了。
    「不关妳的事!」大鬍子很不客气的说,并伸出粗糙的大手。「请付清!」
    「你........」楼雪悠气结,超想赖帐不给,可是在这种各路江湖人物环伺左右「监视」的情况下,她不能也不敢替绿映庄丢脸,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故意把银票往地上丢。「付清就付清!」
    奇怪的是,那张银票明明是往地上飘落的,可一眨眼,却已落在那只粗糙的大手上,看来倒像是那张银票自己往那只大手上飘过去似的。
    「好,银货两讫,我走了!」偏身,大鬍子就待上马。
    走?
    不,他怎能走,要走也得等他的戏分结束之后才能走。
    绿芙蓉急忙上前一步。「这位,请止步!」
    大鬍子狐疑地回过头来。「干啥?」
    绿芙蓉堆满一脸虚偽的假笑。「能否借问,这位可曾成亲?」
    大鬍子挑了挑眉。「不曾。」
    绿芙蓉笑得眼都瞇了。「那麼,可愿娶小女?」
    大鬍子那张脸立刻拉得比他身后那匹马的脸更长,「她?」大手一伸,指向楼雪悠,语气说有多不愿意就有多不顾意。
    绿芙蓉忙摇头,「不不不,是她三姊,喏,是她,她才是新娘子........」一把将身后的楼沁悠硬扯到大鬍子前头。「还有一笔十分丰厚的妆奩喔!」老词,她也把大鬍子看作是一般低下的马贩了。
    妆奩?
    哼,有啥了不起!
    不过......
    大鬍子上下打量楼沁悠两眼,耸耸肩。长得还可以,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似乎是个温驯听话的小娘儿们,应该不像她妹妹那样任性无理,最重要的是........
    对方是自个儿送上门来的,就跟大哥、二哥一样。
    「好,我娶。」爽快的应允了。
    「可以立刻成亲吗?」
    「没问题。」
    「很好,那麼........」绿芙蓉故意再把楼沁悠更往前推,使楼沁悠与大鬍子之间只相隔著一个手掌距离,好让楼沁悠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分明,她真愿意嫁给眼前这个粗俗又邋遢的鲁男人吗?「妳呢?妳可愿意嫁给这位........呃,呃,公子?」
    公子?
    尚未举眸看,一股刺鼻的马骚味便直钻入她的鼻腔内,使楼沁悠不由自主的窒息了,好半天都无法呼吸。
    虽然早已下定了决心,但有那麼一剎那间,她迟疑了。
    她真的寧愿捨弃能够与她相知相惜的宇文靖仁,而屈就眼前这个陌生又粗俗的马贩吗?
    不,不,她不能犹豫,為了爹,也為了她自己,她必须坚持下去。
    於是她深深吸入一大口气,让那股马骚味肆无忌惮的凌虐她的肺部,希望自己能早一点习惯这种味道,然后她徐徐抬起眸子。
    但由於两人实在太靠近了,大鬍子又高了她一个头不只,想看清他的长相,她就得用一种很不自然的角度仰高视线,而在她双眼平视前方时,视线也只不过才刚对上大鬍子宽阔的胸膛,瞬间,一股更浓烈的异味扑鼻而来,呛得她差点当场吐出来。
    她霍然恍悟,大鬍子身上传过来的味道為何会如此呛鼻。
    她不是没闻过马骚昧,虽然不怎麼好闻,但也不会如此令人闻之欲呕,但如果浓浓的马骚味裡又掺杂了浓浓的汗酸味,臭上再加臭,那可就不只是简简单单一个「臭」字可以形容的了,那几乎是可以谋杀人的恶味。
    「你不喜欢洗澡吗?」她不觉脱口问。
    大鬍子吃了一惊,「耶!妳怎会知道我没洗澡?」旋即,他紧张兮兮的压低了嗓门,「拜託拜託,千万别跟我娘说啊!她警告过我,要天天洗澡,若是哪天没洗澡被她知道了,她会让我好看!」再委屈的嘟囔,「话说回来,如果不是為了赶在期限之前把妳妹妹的马送到,我也不会急得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了,所以这不能全怪我,对,不全都是我的错!」
    听他憨直的央求、辩解,像个孩子似的,楼沁悠有些儿意外,马上继续拉高视线,突然有点急著想看清楚他究竟长什麼样子的。
    可是,目光一触及他那把乱糟糟、脏兮兮的大鬍子,她不由自主又冲口而出。
    「你喜欢留鬍子,还是懒得刮?」
    「见鬼的才会喜欢!」大鬍子忿忿道,一嘴的不开心。「是我娘不许我刮的,她警告我,在成亲之前,无论如何不许刮鬍子........」
    「这又是為什麼?」楼沁悠问,视线继续往上移。
    「我也不太明白,」大鬍子困惑的搔搔脑袋。「她一再警告我,成亲前不许刮鬍子,免得乱七八糟的女人缠著我不放;可成亲后就不许再留鬍子了,得天天刮得干干净净的,连鬍子碴儿也不许有,说是别像我爹一样,老是用鬍子碴儿刺痛她的细皮嫩肉,其实我的鬍子碴儿也不一定跟我爹一样刺人嘛........」
    女人会缠著他不放?
    他?
    一个邋遢骯脏的鲁男人?
    楼沁悠的视线终於对上大鬍子那双往下俯视她的眼了,老实说,那真的很不容易,因為大鬍子不只那把大鬍子又浓密、又杂乱,那头好像几百年没梳理过的乌髮更是脏乱,不挽髻也不束带,就那样披散在脑后,比披头散髮更披头散髮。
    起码额前的髮也要往后爬一下吧?
    可是他也不,就那样任由参差不齐的髮披落在眼前,结果,他那张脸一半是杂乱的大鬍子,一半是杂乱的髮,要从那一堆杂乱之中找到他的眼睛,不骗人,真的很不容易。
    然而,一对上他的眼,楼沁悠当下便失了神,直愣愣的盯住他的眸子,再也挪不开了。
    好漂亮的眼睛!
    那样深邃、那样莹亮,彷彿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还有那两排又浓密、又乌黑的睫毛,长得匪夷所思,微微的翘著,不可思议的迷人,而最最特别的是,他的眼底闪耀著一股奇异的光采,热情、温暖,又憨诚、率直。
    她从没见过这麼「真」的眼神!
    那应该是属於稚龄孩童的「真」,竟会出现在一个高头大马的成熟男人眼裡,这使得楼沁悠十分惊讶。
    「她说得简单,也不替我想想,留鬍子真的很麻烦耶........」大鬍子还在咕噥咕噥、抱怨抱怨。「吃饭喝汤,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的嘴巴躲在鬍子裡头的哪裡了,老是沾得满鬍子饭粒菜汤;去跟人家买马,人家以為我是干抢劫的独行大盗,看我有多冤........」
    听著听著,楼沁悠不觉抹起一弯笑。
    好憨直的男人,也许他会是个好丈夫,就算不是,也应该很容易被「塑造」成一个好丈夫。
    於是,她的决心坚定了。
    「我愿意嫁给他。」
    话一出口,除了大鬍子之外,四周所有人全体轰然,特别是绿芙蓉,一整个吓坏了。
    「妳妳妳........妳在说什麼鬼话?」她失控的尖叫。
    「我要嫁给他。」楼沁悠平静而坚决的重复道。
    「妳要嫁给他?」实在拉不下嗓门来,绿芙蓉只好继续尖叫。
    「是。」
    「不可能,妳不可能是说真的!」
    「我说的是真心真意的。」
    「妳妳妳........」
    绿芙蓉气急败坏得差点抓狂,正想破口大骂楼沁悠不识好歹,忽地腰际被人狠狠的顶了一下,她怒气冲冲的横过眼去,却见楼月兰神色紧张的拚命对她使眼色,并意有所指的扫视周遭一圈;她下意识跟著环视左右一圈,背脊凉了一下,霎时冷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