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嫣然一笑。
别管三七二十一，先用这张脸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长久地笑着。烛火摇曳间，陆小凤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看她笑。
她很少这样认真地笑过。往常她的笑，多是浅笑，微笑，笑容仅是一闪而逝。而这个微笑，却是格外的悠久弥长。这笑容中，似是饱含着千般意味和万种未竟之言。
陆小凤一时有些移不开视线。
办法出来了没，出来了没？不好，她脸要僵！
鱼小痴被迫张口，缓缓道：“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无情吗？”
上善若水，天人合一，神仙不许谈恋爱，吽嘛咪嘛咪吽，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鱼小痴：“没有真正拿起过，就不会真正的放下。”
杀妻证道，杀妻骗保，我无情道就是拿来破的，追妻火葬场，三生三世……
鱼小痴：“要出世先入世，要无情先有情。”
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唐三藏还有……等等，圣僧，她悟了！
鱼小痴缓缓道：“小柠没有孩子，是因为灞霸和杨过不过是她用来断情的人选罢了。一个要断情的人，怎么会有孩子呢？”
西门吹雪双目中染上冷凝：“断情？”
鱼小痴：“葵花宝典共分十层，但大部分的人终其一生都只能练到第九层。”
西门吹雪皱眉，道：“为何？”
鱼小痴：“因为他们太贪，贪钱，贪权，贪情。”
西门吹雪了然：“一个未能将一切都献给武学的人，一个不纯粹的武者，是走不到最高处的。”
鱼小痴点头。
秀青妹妹，对不住了，你老公可能要提前升仙了。
鱼小痴：“无情，并不是指没有感情，而是要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到武学一道上。亲人，朋友，爱人……都要舍弃。”
“可如果一个人从来不知道感情为何物，他就无法舍弃，无法放下。所以他要先有情，然后才能断情。”
鱼小痴说完，洞内久久无人说话。
他们是信了，还是没信？
陆小凤眉头紧皱
所谓的断情，竟然是先爱上一个人，再舍弃一个人。可这样，真的能达到武学的最高境吗？
不管他们信没信，鱼小痴打算跑路了。
她轻轻踢了霍休几下。霍休眼一瞪一闭，整个人昏了过去。
西门吹雪突然开口：“既然一切都是为了突破第九层，那为什么还要放弃武功？”
陆小凤的心紧张地提起，他不愿意见到的一种情况发生了。
鱼小痴无奈：“……因为我发现，要放弃一切执念，自然也要放弃对武学的执念。”
西门吹雪怔住了。
鱼小痴逐渐淡然：“破后而立。葵花宝典第九层的真正奥秘，便是要舍去一切武功，而当一个人真正地放下后，便可以突破到第十层。”
越说，她越觉得自己不是在练武，而是在修仙。
陆小凤打断他们：“……你和杨霸之间，也是为了断情？”
鱼小痴：“是。”
陆小凤：“那你为何要杀死他们所有人？”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这是江湖欸，路见不爽，拔刀杀人那不是很正常的吗？杀人还要理由，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正常？
她默了片刻，道：“是为了我妹妹。”
一句话，让陆小凤愧疚不能言。
上官飞燕：“慕容克和柠檬难道和你妹妹的死也有关系？你不是已经无情无欲，为什么还会仇恨？”
好家伙，你们还带回合制的。堵死两张嘴，还有千千万万张嘴是吧。
鱼小痴：“慕容克和小宁早就知道是杨过杀了我妹妹。慕容克为了兄弟情替杨过掩盖罪行。小柠想放下却放不下，她怕杨霸死了，自己更是一辈子放不下，所以也刻意瞒着我。”
鱼小痴叹一口气：“我并不恨他们任何一个人。只不过杀了人的，自然应该偿命。小柠为了突破第十层而骗我，我也不过是将她欺骗杨霸的事情告诉他本人。真正杀了她的，是杨霸。”
上官飞燕仍是不相信，一个人能够放弃一切感情和欲望。鱼小痴怎么看，都不似无情无欲的人。就是西门吹雪，都要比她更像！
上官飞燕：“你为了你妹妹大费周章地杀人，难道不是对她有情？”
鱼小痴淡淡道：“我是忘情，并非失忆。我虽然对她已经没有了感情，但还记得以前的种种情深。她为人所害，不论情，只论理，我也会为她报仇。”
“况且，”鱼小痴轻描淡写道：“杀他们几个，也只是有些麻烦，却算不上得碍事。
话说到这种地步，似乎一切问题都有了解答。但在陆小凤的心中，还有一个疑惑未解。
在阿发遇袭的当夜，陆小凤去找了快活楼的老板。
陆小凤：“原本我只是想从她口中打听你们的来历，但她却告诉我，你时而自称白小纯，时而自称鱼小痴，前前后后，全然是两个人的样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人，不仅样貌相似，就连情态语气，行为举止，甚至是细微处的习惯，都和另一个人分毫不差呢？
陆小凤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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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陆小凤苦笑道：“小鱼儿当年由我亲手下葬，你不可能是她，你究竟是谁？”
鱼小痴：“……”
她知道宫九不可信，但她不知道宫九竟能这么不可信。到底她还是低估了宫九的不做人程度。
论背刺，宫九是专业的。
时间差不多了。
鱼小痴在霍休面前蹲下身。她的裙摆垂在地上，在堆叠中绽开一朵花。
她不言不语，反而是仔细地端详着霍休周身，似是他的身上也有一朵花。
陆小凤的心上上下下，又酸又涩。
就在他忍不住要再问时，空气中除了血腥气中，突然又出现了一种极淡极淡的特殊香气。
若非陆小凤有个花满楼那样的朋友，他也是决计闻不到这香气的。可即便他闻到了，一切已经太晚，他的手脚已经失力，脸色已泛起青白。
好厉害的迷魂香！
陆小凤这样的人，竟然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只怕知道了的人，没一个是不会发笑的。
可若是让人知道，能让他跌倒两次的，从来不是毒药，而是朋友。那恐怕便不会有人笑的出来了。
陆小凤重情，这是他惹人喜欢的地方，也是他最容易被利用的地方。
鱼小痴倒没想过要利用他，但观她的神貌，任谁也想不出她竟会在此时下药。
上官飞燕白着一张脸，身形一晃便是摔倒在地。
霍天青焦急道：“飞燕，你怎么样？”
上官飞燕只觉得一阵发冷，陆小凤话中透露出的消息让她恐惧不已。
她不得不恐惧，她突然想到了很多事。
在她们二人的第一次碰面，鱼小痴矢口否认了“小鱼儿”的名字。而在宫九处，宫九等人却一直用“鱼小痴”的名字称呼她。
因了这份缘故，上官飞燕始终以为白小纯不过是个假名字，“鱼小痴”才是她所遮掩的的真实身份。
可是，若是鱼小痴早就死了呢？
若是如此，那宫九为何会认错身份，还是说……鱼小痴当年根本是诈死！
她杀了她所有的族人，究竟是为了报仇还是另有所图？眼下所有人都成了她的瓮中之鳖，鱼小痴想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她究竟想做什么呢？
上官飞燕只能确定，“鱼小痴”杀了这许多人，又骗了这许多人，最后做了这黄雀，她定然所图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