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捏着菩提珠，不忍道：“你想说什么，是谁把你们害成这样的？”
许心泥冷汗直冒，已经被这鬼一样的人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焦黑的人费力地举起手，嘶喊道：“魔、魔女！”
这声呼喊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像是濒死之人被拽入地狱前的最后一声嘶吼。他举起的手又重重砸落在地。
无花缓缓拨动佛珠，没人说话。
死人和死人看似是一样的，但不同的死法，带给人的震撼却是不同的。
“他手里有东西。”默了片刻，楚留香掰开死去人紧攒的手，从中拿出一件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一个长形的棍状物，第一眼，他甚至以为那是死去人的骨头。
焦黑的碎片混着油脂呼啦啦往下落。表层黑脆片掉完后，这棍状物内里露出了一点点焦黄的纸张。
无花认了出来：“是一幅画。”
棍状物是画轴，焦黑的碎片是烧过的画纸。
楚留香小心地展开了画。
画身被焚毁严重，到最后也只剩下了小臂长的碎片尚且完好。
这碎片，恰好是一女子的上半身。
女子的脸亦只剩下一半，这一半完好的脸被焚掉了的那一半衬着，像是被云团般焦黄的花簇拥。
只一眼，楚留香便认出了画中人，认出了这幅画。
海风湿咸，红袖扶她上了船沿。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在船沿上走起了单木。
她晃悠悠地停了下来。掀起玮帽，朝他们的方向笑起来，那笑如缀满朝露的兰草。
蓉蓉依她的样子作了画，他不远不近地跟着，怕她坠下海去。
原随云的死，“魔女”的名号，像是巨石，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四周很安静，只有许心泥的喃喃声：“……难道，她真的不是人？”
*
三日后，云月祭。
这三日，除了和小白一起拉着村民打牌，刷刷玩家的公聊频道，探索地下城，做做村民任务，认识新玩家，围观其他玩家的狼人杀，往背包收集物资，向小白和围观众人展示她的烹饪技能……外，鱼小痴便是在练舞。
她要和小白悄悄练舞，然后惊艳所有人。
娱神的舞只有一个要求，便是要他们七个动作整齐划一。
七个人换来换去，不断磨合，方才终于确定了舞种。
鱼小痴原本还挺恐高。但站上祭台她才发现，这石台不是一般的大。她站在中间，完全瞧不见下面，自然也不再害怕。
云月祭是在夜晚举办，村民们跪坐在石台上，那是离祭台最近的地方。受邀的玩家却不在祭台下方，他们各自分散，站在了栈道出口处。
除了村民和玩家，江湖人也终究是找到了这里。
楚留香和无花不知道到了没。鱼小痴这几天乐不思蜀，理智告诉她，她该向村长打听打听“明柳剑客”的事情。
上一秒她还想着此事，下一秒她便去吃饭了，吃完饭她又想起了此事，于是她便去打牌了。打完牌，她和小白长吁短叹了一下即将结束的假期，痛定思痛后，两人作下了从现在开始起努力熬夜，珍惜利用可以玩耍的每一分钟的伟大决定。
穿着统一的服饰，带着石制面具，鱼小痴六人齐刷刷地站到了祭台上。
小白记性最好，肢体也最柔韧，经过众人一致推举，她便站到了前方领舞。
地下的灯光熄灭了，云矿的幽幽莹光成为了这地下唯一的光亮。这还是鱼小痴第一次见到没有灯光的地下的样子。
楚留香无花许心泥三人隐在一处洞口内，同样见证了这万灯齐暗的一幕。
许心泥心脏砰砰直跳，什么样的势力，才能够将整座山挖空，制造这么一座山中村。
云矿的莹光是渺小的，如盛夏夜的萤火虫，虽是存在，可在月光下，除了好看外，却再没有别的作用。
但成百上千的云矿汇聚到了一起，它们被摆放在石台周围，被镶嵌在山腔石壁上，被半埋在月女们的脚底……云光汇成了月光，照亮了一方天地。
祭台之上光亮最盛，月女们身上的银饰与萤光相照，银亮的光点跳跃在幽幽萤光间。
云光下，鱼小痴还能看清前方小白的身影，他们站在幽淡朦胧光晕的中心，村民们已然开始奏乐。
但玩家们还是没有动，他们在等待着自己乐声的响起。
很快，只有玩家们能听到的系统音乐响起了。
【第二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预备起——】
【1 2 3 4 5 6 7 8】
【 2 2 3 4 5 6 伸展运动—— 】
娱神之舞，整齐划一，简单易学。
他们特意照顾了七人的年龄，选了大家小时候都跳过的第二套。
大家都是同龄人，真的是太好了。
一舞毕，周遭哑然无声。当然，本来也没有声音。
任务提示音响起，在场玩家们皆通关了云月祭。
接下来便是向村长领取任务奖励的时间了。
“唰。”
图穷匕现。
祭台上一玩家拔刀刺向了另一玩家。
全场哗然。
鱼小痴很淡定，这俩玩家是一组狼人杀的。
一玩家提刀朝小白砍去。
鱼小痴拉着小白侧身躲过，一脚把人踹翻。
她不淡定了。
云月祭后，玩家们得到的线索是与他们的贡献度和完成度挂钩的。
月女和月童，无疑是出场即巅峰。在其他玩家辛苦搬矿的时候，他们是玩着拿线索。
只要月女月童死到只剩下一个，那人便能独占鳌头，第一个拿到百花令奖励。
想明白这点，祭台上一片嘎嘎乱杀。
拿刀的乱杀，被杀的嘎嘎。
祭台下，玩家们也发生了混乱。
有人冲到祭台上，想要阻止其他玩家。有人仍认真进行狼人杀，趁此机会快速投票刀人，有人浑水摸鱼，有人没别的，就是想杀人……
这份混乱也延伸到了江湖人的身上。
众人出手，战做一团。
一刀劈向鱼小痴和小白牵着的手，手松开，她们不得已各朝两个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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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七月，沙漠的日头烈的要毒死人。
若是赶上有风的日子，那便更是一场灾难，沙钻进衣服里，钻进鞋子里，钻进头发，嘴巴，眼睛里……它们和日光一起，吮吸着人体表面的每一滴水。人走在沙漠上，久了，化成了沙的一部分。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呢？
偏远的沙镇上，破落的小酒馆内，桌上放着一盘油饼，四人围绕着桌子落座。
不到饭点，酒馆中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背对着她们的酒鬼，一壶接着一壶地不停喝酒。
不知他是不是欠了酒账，老板娘对他没个好气，每次上酒都要把桌子震的咣当一声。
油饼从拿上来起，上面就覆着一层厚厚的黄沙。老板娘把一壶水放到她们桌上，水倒出来，浑浊一片。
真吃不了，也喝不了。
鱼小痴用手指作梳，拢着自己的头发，半点不碰桌上的吃食。
同行的一女子白了她一眼：“你现在不吃，到了沙漠里，可别跪着求我们。”
鱼小痴回了她一个“和善”的微笑。
吃饱喝足好上路的道理她还是懂得，她就不吃。
她被绑了。
云月村村祭结束当晚，场面一片混乱。
鱼小痴凭借生死时速跑下祭台，在栈道上被几个江湖人堵住。
周旋间，楚留香从天而降。视线向下一瞥，鱼小痴眼尖地扫到了下方吱嘎乱叫的村长。
趁着楚留香解决那几人的功夫，在大乱斗的背景音中，她抓着栈道护栏和村长隔空互喊，完成了领取奖励的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