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握住药研,才解释:“我们都在等人。”
    “明白了。”
    小玲翻出车票。
    她给了无脸怪一张,浏览了车票上的发车时间:“既然你到了,那我们就该走了。”
    她迈出一步,又停下。
    她不清楚药研藤四郎手里的是时空转换器,能直接跳去本丸,所以好心地指路:“你们沿着那条隧道直走,就可以离开了。”
    “中途绝对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药研顺着她指出的方向看去。
    直到搭着小玲与无脸怪的列车启动,他才怀着莫名的情绪,收起时空转换器:“审神者,我想走那条隧道试试。你……”
    “那我也要走!”
    花子紧紧揪着他:“不要再丢下我。”
    两人交握着手,走入隧道。
    幽暗的、黑漆漆的。
    视野内全是诡谲的虚无,于是花子的手、肌肤的触感,变得特别明显。
    他告诉千寻,在告别过去之前,他不知道该怎样牵住她的手——而离开旅馆的时候,千寻写下了一张纸条,放在他的掌心。
    在这条禁止回头的隧道中,记忆却在倒退。
    倒退到了更加、更加遥远的从前。
    那是尚未化作人形的时期。被称作“魔王”的织田信长,贴身携带他,爱惜地擦过他的刀身。
    就像是这一秒。
    审神者无比信赖地握着他。
    他想起了纸条上的字句。
    【希望这次的旅途,让你找到答案。】
    踏出隧道的刹那,他的脑海里划过一幕幕场景:在“地狱”中的期盼、含苞待放的樱花树下的野餐、在列车上见到的小镇……
    “不要回头。”
    这就是神隐之都给予他的答案。
    他踩到了万里晴空之下。
    隧道之外,是葱郁的森林。鸟雀栖息在枝桠上,虫子爬过树洞。到处都是生机。现世没有下雨。仅剩的雨珠顺着伞尖滑下,滋润了树根。
    药研藤四郎打开了时空转换器。
    他的指尖抵着按钮。
    这座本丸,已经有了新的意义。他这个哥哥,也该继续担负起照顾弟弟们的责任了。
    他摩挲着坐标,注视着花子。
    “要回去了。”
    “大将。”!
    第47章 晋江
    少了药研和花子,本丸内就只剩下棘、小夜左文字与厚藤四郎。占地面积颇广的本丸变得空荡荡的,跟热闹浮华的油屋截然相反。
    棘站在锻刀室内,望了一眼。
    经过开垦的田地上伫立着的一棵棵幼苗,组成了生机勃勃的绿色,在风里如海浪一般摇曳。
    廊道一尘不染。
    油屋的走廊同样是一尘不染的,他见过妖怪们工作,知道想保持这种程度的干净,要付出多少辛劳:这座建筑的人们,很爱惜这里。
    远处是茂密的森林。
    森林的边缘,是粟田口一派的短刀们栽下的小树。他们的精心照料,加上灵力的灌溉,让这些树的枝条长满了可爱的新叶。
    还有,被房屋掩盖,看不太清的花圃。
    本丸的植物生长,会受付丧神们的心愿、审神者的意志影响。一般情况下,审神者不会将稀有的、恢复缓慢的灵力拿去养花。
    但花子是有潜质的孩子。
    时之政府免费维修各项设施、搬出小型转换器、提供两个御守、请安倍晴明当老师……全都是为了以后多出一个能担当一线的本丸。
    宗三左文字是比较容易锻到的,包括花子在内,本丸的众人都暗自焦虑着:如果宗三来了,小夜的花还没破土,那可怎么办?
    众志成城,于是花苗们长得飞快。
    在棘的注视下,花苞一点一点地绽放,坠着剔透的水珠,在和煦的太阳下舒展。
    这种惊喜感十分奇妙。
    被夺走名字跟记忆之后,他接触到的,就只有压抑的油屋。油屋的员工们,都受尽了汤婆婆的压榨,麻木的工作着,满心都是钱财。
    谁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花开。
    就算汤婆婆考虑到客人的观感,在桥梁的左右安排了花丛,他也仅仅是把花丛当作“糟糕世界”的一部分,大海才是他要去的地方。
    这是第一次。
    或许他失去记忆之前,曾经见过许多次。可对此刻的他而言,这是第一次——飘荡在空白之中的他,感知到了生命与自然的魅力。
    那越过房屋,悄悄探出头的一朵花,将春光诠释得淋漓尽致,安抚了他。
    他忽然没那么紧张了。
    虽然同屋的男孩阴沉沉的、浑身都弥漫着危险不详的气息,令他不明白该怎么搭话,但是,住在这样的环境里的,大概率是内心藏着鲜花的人。
    锻刀炉噼啪响。
    他的思绪微微偏移。
    那个跟他的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是在这长大的吗?因为一直有爱意浇灌,才能冲他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丝毫不畏惧他的“诅咒”。
    棘有些羡慕。
    他将半张脸埋到衣领内,遮住嘴边的纹路。那双剔透的紫眸微微黯淡,显出了稚气的沮丧。
    他丢失的记忆中,会有类似的场所吗?
    “咕噜——”
    肚子叫了。
    棘默默地把脸埋得更深了,cos起鸵鸟。
    作为管理者,他要巡视油屋,根本没时间吃饭。讨厌他的妖怪们也不会帮他留食物。
    他今天还没有吃东西。
    盯着锻刀炉的小夜看向他。
    明明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感,真正开口的刹那,却流出了极具反差感的乖巧。
    小夜低声说:“我带你,去厨房。”
    这是花子的客人。
    小夜左文字表面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锻刀炉,实际上心不在焉地苦闷着:花子的客人,要怎么招待?他并不擅长做这种事,也找不到话题。
    他总不能和客人聊“复仇”吧。
    “……”
    他不着痕迹地低落下去。由于他本身的气质就阴郁,这份低落,像是水滴融入河流,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万策尽了。
    直到他听见“咕噜”的一声。
    小夜的眼睛亮了亮。终于有了话题,他松了口气,顺理成章地开始照顾客人。
    他领着棘去厨房。
    他察觉到了棘的尴尬,可他不清楚该如何安慰。小夜左文字绞尽脑汁地分析着花子、信浓、长谷部等善于表达的人的举止,试图现学现用。
    ……分析失败。
    招待客人真的太难了。
    “那……”
    话语戛然而止。
    反应过来自身的术式的棘马上噤声,只发出了一个饱含讶异的音节。
    男孩停下脚步,惊疑不定。
    小夜左文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是一面溅满血迹、红白交杂的墙壁,象征着残酷过往的一角。当初加州清光、压切长谷部做大扫除时,粟田口一派仍独立于其余刀剑之外,所以这面临近粟田口一派的卧室的墙就被漏掉了,成为了清理盲区。
    小夜左文字语塞。
    小短刀沉沉地说:“不必在意。”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丁点的无措都没泄露,“冷酷”地补充:“习惯,就可以了。”
    棘:……?
    棘谨慎地配合,点了下脑袋。
    这座建筑,似乎与他的想象有差异。他拉下了衣领,不再隐藏咒纹。
    随着细致的观察,他渐渐发现,中央庭院、几个特定房间,是最光鲜亮丽的。别的区域,都能寻找到诡异的血迹、破碎的铁片、崩塌的水泥木屑。
    他的心情不断下滑。
    两人抵达了厨房。
    小夜左文字没有意识到他的变化,认真地翻了一遍,翻到了烛台切光忠出阵前留下的饭团。他把饭团递给棘:“吃的。”
    棘一动不动,注视着他。
    小夜左文字不解地反思了自己,没反思出结果,才毫无语调起伏地询问:“怎么了吗。”
    “……”
    棘没法回答。
    他再一次体会到记忆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