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儿!」柳兆云脱口道。「满儿是庄亲王的死穴,捉她准没错!」
    「嗯,嗯,没错,没错!」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
    「不准动满儿!」竹承明怒喝。「你们谁敢动她,我就先杀谁!」
    兴奋的脑袋才点一半,一湖寒飕飕的冷水便没头没脑的浇下来,众人不禁相顾愕然,先后皱起眉头来,吕四娘更是恼火。
    「喂,你这人怎么……」
    「住口!」王文怀暴叱。「吕四娘,你不要为了心急救令尊而昏了脑袋,『汉爷』岂是你能随意乱呼喝的,请自制一些,否则休怪我赶你出去!」
    吕四娘一怔,虬髯公连忙好言按捺下她。
    吕四娘没留意到,他可早就注意到王文怀兄妹对竹承明那种异常恭谨的态度,可想而知竹承明的身分定然非比寻常,不是吕四娘能够随意得罪的。
    「爹,满儿是我妹妹,我们自然不会伤害她,所以……」竹月仙笑得温婉。「我们只是把满儿『请』来和我们聚一聚,这并不会伤害到她,不是吗?」
    她的语气娴雅,神情温柔,话也说得合情合理,但毫无缘由地,竹月莲却听得有些发毛,背脊冷汗直冒,鸡皮疙瘩从头顶长到脚底下。不过其他人倒没有那种感觉,竹承明也没有,他毫不怀疑地就竹月仙的话认真思索片刻。
    「好吧,但你们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伤害到满儿,连一根寒毛也不许!」
    「文怀知道。」王文怀严肃地许下承诺。
    竹承明点点头,不再言语,王文怀暗暗松了口气,转向其他人。
    「好,那么接下来我们再研究一下该如何把三小姐请出内城来……」
    「听说庄亲王并不在京里,好像离京近两个月了……」
    一个时辰后,甫出后门打算再到坡顶上去作思考的竹承明停下脚步,回眸瞥一眼随后追上来的竹月莲,没吭声。
    「爹,这样真的好吗?你也知道满儿对妹夫……」
    「我知道,满儿一定会恨我,但……」竹承明泛出苦涩的笑。「我不能不为大局着想啊!」
    「可是月仙……」竹月莲犹豫一下。「我真的很担心月仙她对满儿……」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就这点而言,竹承明倒是很有把握。「你想想,月仙迷恋的是女婿,一旦女婿……呃,总之,一旦失去迷恋的对象,她对满儿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竹月莲深深凝视竹承明一眼。「我想这才是爹会答应他们狙杀妹夫的理由吧,好让月仙死心去嫁给段大哥?」
    竹承明心虚地别开眼,无法面对女儿那谴责的目光。
    「这……这也是原因,但并不是主因。」
    不是才怪!
    竹月莲深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这是害了满儿一辈子啊,爹!」自从那日听了满儿一番话,她认真思考了好几天,之后,她终于能够完全撇开立场,单纯只为她的妹妹着想。
    「不然你说我该怎么办?」竹承明狼狈地反问。
    「可以废了妹夫的武功,甚至把他关禁起来,」竹月莲正色道。「这样起码满儿还可以拥有她的丈夫呀!」
    「那月仙不就……」竹承明冲口而出,旋即又尴尬地噎回去。
    竹月莲叹息。「所以说,还是为了月仙,对吧?就如同那天满儿所说的,为了月仙,爹可以牺牲她,甚至爹可能还暗中期待满儿会愿意再嫁,好替爹多生几个纯汉人的孙子……」
    「王文怀尚未婚娶,他会是个好夫婿的!」竹承明再次脱口道。
    「该死!」一听父亲不但承认了她的猜测,甚至已做好一厢情愿的打算,竹月莲不禁愤慨不已。「爹就是不明白,是吗?满儿她是绝不会再嫁的,爹让他们杀了她的夫婿,也就等于毁了她的幸福。爹最好再想想,您已经毁了她的娘亲一生,难道还要再毁了她的一生吗?」
    说罢,她难掩愤怒地转身离去,留下竹承明一个人呆在原地,许久都无法有所动静。
    他到底该怎么办?
    ☆ ☆ ☆
    「我要死了,究竟还要热多久啊?」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福晋,中秋一过,天儿就会开始转凉啦!」
    「最好是。」
    满儿脚步蹒跚地走向小湖,准备再泡泡湖水凉快一下,眼看湖水就在前头,后面忽又追来呼唤声,是乌尔泰。
    「福晋,小七又来了,好像有急事呢!」
    没来由的,满儿心头猝然惊跳了一下,「急事?」万分不情愿地,她慢条斯理回过身去。「有多急?」
    「十万火急!」乌尔泰说,再补充一句,「小七说的。」
    这么急?
    「少一万可不可以?」
    「……」乌尔泰在偷笑。
    「不行啊?哼,小气!」如果可以的话,她真不想知道是什么事,但又不能不去知道,只好拖着脚步磨磨蹭蹭地往回走,能慢一刻是一刻。「最好不是我害怕的那种急事。」
    很不幸的,偏就是!
    「二小姐被顺天府衙门捉去了!」
    「什么?!」满儿魂飞魄散地尖叫。「怎会?」
    小七耸耸肩。「她说满儿姊不去看她,她只好自己来看满儿姊,结果……」
    现在她可以确定了,她二姊上辈子准是她的仇人,所以这辈子专门来触她的霉头、找她的麻烦,不整到她变猪头就死不瞑目!
    「呜呜呜,我想哭!」苦着一张俏脸儿,满儿吩咐小七等她一会儿,一边走回寝室一边碎碎念。「老爷子,这可不能怪我,谁教你都不快点回来,都是你的错,要怪就怪你,没错,都怪你!」
    不久,满儿盛装出了王府,还坐轿,后头跟着塔布、乌尔泰和小七,轿过什剎海、鼓楼来到顺天府衙门前停下,意外的是,衙门前竟还有另一顶轿子。
    「那是谁的轿子?」
    「信群王。」回答她的是小七。
    「他来做什么?」
    「信郡王的世子向二小姐搭讪,被二小姐甩了一巴掌。」小七耳语道。
    「不会吧?」殴打皇亲,这问题她摆得平吗?「这下子可惨了!」更麻烦的是,信郡王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又护短,特地跑这一趟来,不外是为了……「塔布,我想你最好去请十七王爷来帮个忙,我一个人可能不够分量。」
    「奴才遵命。」
    满儿说错了,在信郡王眼里,她不是不够分量,而是一点分量都没有。
    「别人含糊你,本王可不怕你,」摸着两撇可笑的八字胡,信郡王两眼傲慢地盯着天花板,连眼角也不屑瞄下来一下。「不管那女人是不是你的亲戚,饶不得便是饶不得!」
    「信王爷,您大人有大量,这不过是件小事,请您网开一面,我一定会记住您这份人情的。」
    顺天府衙门大堂内,信郡王倨傲地站得笔直,满儿低声下气的俯首央求,顺天府知府大人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搞不清楚明明该是九门提督衙门的案子为何要送到他这边来?
    而当事人的竹月仙反倒像是纯看热闹的观众似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哉得很。
    信郡王轻蔑地撇一下嘴角。「即便本王要网开一面,也绝不会对你!」
    「为什么?」满儿纳闷地问。她什么时候惹毛了这位两眼高高在上的大爷啦?「慢着,不会是因为那年我家老爷子执掌宗人府时,信王爷您的二公子失手杀人被宗人府抓去……」
    「就是那事儿!」信郡王恨恨道。「本王那侧福晋想去找你说情,请你跟庄亲王说两句好话,没想到你却见也不见她一面!」
    「这……这……」满儿垮着脸,有苦说不出。「其实……其实也不是我不肯见,是……是我家老爷子知道侧福晋是来说项的,所以不让我见啊!」
    「不必辩解了!」信郡王绝然别过脸去。「当日你不给说项,今日本王又为何要让你说项?妳省省吧!」话落,目注知府怒喝,「殴打皇亲该当何罪,你还不快快判刑又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