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曹王奇泛出苦笑。「如果当初我也能如此坚定立场的话,你会嫁给我吗?」
    双眸为难地瞅住他,满儿沉默了好半晌。
    「曹师兄,你希望我回答什么呢?那都已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吗?无论我回答什么,也都挽回不了了,你又何苦自寻烦恼呢?既然你已娶妻,就该专注在你妻子身上才是。」
    「是,我知道,我既已娶了她,便该专心照颤她,何况她也有了身孕。可是……」曹玉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是忍不住,自家父百日过后,我就开始到处寻找你,希望能……」
    「曹师兄,」满儿柔荑轻搭上他的手臂,打断他徒劳的倾诉。「我相信你爹为你找的妻子一定很不错,专心对待她吧!」
    曹玉奇以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冷笑。
    「家父反对让我娶你,理由是你有满人的血统,因为你的父亲……不详,然而,他却又逼我娶常州都司的女儿为妻,只为了攀附权贵,好让岳父提拔我为湖熟汛的千总,而我的妻子也因此显得非常傲慢,事事都要强压过我,这样又教我如何把心放在她身上?」
    更意外了!「曹师兄想作官儿?我怎么都不知道?」满儿惊讶地问。
    「我并不是很有兴趣,但也许是家父的影响,我两个弟弟都相当有野心,为了他们,我只好忍耐了。」
    这大概是身为长兄的苦楚吧!
    同情地瞅了他一会儿,满儿只好安慰他,「或许等嫂子生了孩子之后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曹玉奇又看住了她。「你改变了吗?」
    「呃……」满儿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有。」
    曹玉奇撇了一下嘴角表示他笑过了。
    「看来,当日的迟疑不决,会是我这辈子最懊悔的事。」
    「曹师兄……」
    「既然得不到你,我只好另求慰藉了。」
    满儿张嘴想说什么,随即又合上。
    她能说什么?
    女人总爱怨责男人的不专情,却从未曾想过那搞不好是她自己造成的呢!
    * * * * * * * *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自东吴以来,秦淮河两岸便一直是繁华的商业区,六朝时,金陵更为政治及经济中心,因此成为达官贵人群集之地,特别是乌衣巷、朱雀街、桃叶渡等处,都是当时名门望族所居之所。
    尽管隋唐以后,乌衣巷等处渐趋衰败,历时三百年的六朝,秦淮河畔却愈是人烟稠密,金粉楼台,歌声绰影更胜往昔,
    即使是已然落寞颓败的乌衣巷,亦仍有几处留存至今的豪门大宅院。譬如从文德桥南堍进入乌衣巷甓门对面,便有座古朴典雅,溢彩流光的豪宅,这即是满儿与弘升如今的暂层处,而东院落里的帘雨堂便是满儿的临时闺房。
    初夏的夜晚仍沁着浓浓的凉意,睡梦中的满儿不自觉地更掖紧了被子,就在这一瞬间,黑暗中忽地有人硬是扯翻了她的被子,半梦半醒间,她犹以为是自己把被子踢开了,正想再抓回来,一副掺杂着怒气的身躯已然覆盖上来,她不禁抽了口气,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
    「你……」
    仅仅这么一个字而已,她没能再说出其它字眼,嘴巴便被狠狠地堵住了、
    随后而至的这一场大战说是狂风暴雨中的生死决斗也不为过,他那份炽烈的怒火自粗鲁的爱抚、凶暴的动作与狂野的喘息中,完完整整地传递给她了,仿佛他们之间真有什么生仇死恨似的。
    战后一片狼藉中,连翻过身去也省略了,他就趴在她身上喘息着质问她。
    「那个男人是谁?」
    「嗄?」她满头雾水地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
    「今儿在庙会里的那个男人!」
    「咦?啊!你是说曹玉奇曹师兄……你你你……你干嘛?饿了吗?饿了也别咬我呀!」
    「那个教你武功的人?」
    「欸?你还记得呀……喂!干嘛又咬人啦!」
    「你们说了些什么?」
    「哦!他说他想要娶我作……啊!真的很痛耶!」
    「你没告诉他你已经嫁人了么?」
    「有啊!我还告诉他我已经有个儿子了呢……咦?不咬了?」
    「以后不准再见他了!」
    「耶!为什么?是他教我武功的,而且,以前只有他对我好……喂~~不要一直咬我好不好?」
    「你宁愿跟他么?」
    「你在胡扯些什么呀?」她想推开压在她身上这头会咬人的色狼,他却死赖在她身上,连根头发也不肯动一下。「我为什么要去跟他?我白痴啊我!他又不像你那样肯为我死,天知道什么时候他又要把我拋在一边了!」
    「那往后就不许再见他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她忍不住捶了他一下。「我若是要你别再留在那女人身边,你肯么?」
    「那是工作。」
    「哈,我就不信你没有别的法子了!」
    黑暗中,他无言,并悄悄离开她身上,下床着衣。
    「我就说吧!一提到那女人,你就忍不住想要快快回到她身边。」一见他要离开了,她情不自禁又酸溜溜地嘟囔起来了。「哼!有什么了不起,你喜欢腻着那女人,我也可以去找曹师兄,说不定日子一久,我就会觉得跟着曹师兄比跟你好,虽然……啊?!」
    赤裸裸的,他又回到她身上了,还有他咬牙切齿的宣言。
    「你真的希望我死在你身上么?好,我就死在你身上!」
    「咦?啊!救命啊~~」
    于是,战端又启,而且一战再战、战了又战,战后再战、连番缠战,最后几乎弹尽援绝之时,那个没有半颗子弹的女人竟然抢先一步呜呼哀哉、壮烈成仁,所以,抱着必死决心的男人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决定下一回合再死在她身上。
    缺少对手的死亡游戏太乏味了!
    * * * * * * * *
    当房内角落里突然传来水声时,弘升一翻身,差点被吓死。
    「十十十……十六叔?」
    「白天庙会时,你跑到哪儿去了?」
    弘升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口水。「我……我……」他只不过离开「一下下」而已说,真是太可怕了,这样十六叔也知道!
    「以后不许再这样,给我盯紧点儿你十六婶儿,别让任何男人接近她,这宅子里也只许有个干粗活儿的男仆,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十六叔。」小心翼翼地凝住黑暗中传来水声的地方,弘升瞪大了一双眼珠子仍是看不真切,只隐约瞧见有一条人影在那儿拧干毛巾抹擦身子。「十六叔,你的声音……好象有点中气不足,不会是……」
    「闭嘴!」
    脖子一缩,「对不起!」弘升低低忏悔。
    「还有,明儿个不要吵醒你十六婶儿,她约莫会睡上一整天,等晚膳时再去叫她即可。」
    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儿!
    「知道了,十六叔。」没想到一向冷漠寡情的十六叔也会有纵欲过度的时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再帮我查查一个人的底细。」
    「谁?」
    「曹玉奇。」
    「他是何许人?」
    「……仇人!」
    * * * * * * * *
    满儿果真如某人预言般睡了整整一天,如果不是弘升一而再、再而三地教请老佛爷起来用晚膳,她可能会睡到半夜去也说不定。
    真是太没面子了!
    他可以腻在别的女人身边,她就不可以交个朋友,
    这更可恶!
    所以,晚膳过后,她便对弘升下了一道命令。
    「弘升,去递帖子,咱们明儿要去拜访玉含烟王姑娘!」
    弘升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耶?不好吧!十六婶儿,这……这……十六叔说过……」
    「你不去?好,那我自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