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她,虽逃离锦宫,却不敢回未烯谷,生怕父皇就在那等着她。
    于是,只在未烯谷附近凭着自己逃出宫时,带的些许银子,率性地过活。
    沼泽地,对她来说,并非那么可怕,反是她准备好了干粮后,远离尘世会去的地方。
    毕竟未烯谷的周围,就遍布着沼泽,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怎么走出沼泽地了。
    她救他们出得沼泽,顺着那条道,再绕回主道,却颇费了半个月的时间。
    也在这半个月中,她只称自己是附近农户的女儿,唤做奕儿。
    而西陵夙,该也出于某种忌讳,仅让她喊他皓哥哥。
    纵然彼时,面对带着这么多亲兵的皓哥哥,她是有过些许疑惑的。
    但,对皓哥哥说,是狩猎误入了沼泽,她选择了相信。
    毕竟,她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农户的女儿,对于皓哥哥的真实身份,反是不那么计较起来。
    可,她的皓哥哥的身份,却是先于她被揭开,竟是坤国的王爷。
    那时,她曾想过,既然,他是坤国的人,按着道理,她是不是该回避呢?
    也是那时,她发现,自己对他的感觉,是不同的。
    况且,彼时,坤国始终处在防御锦国进攻的位置,她想着,若她留下来,或许,以她的身份,也能护他周全。
    那时的她是天真的,对于她公主的身份,她虽厌弃着,却亦有些意色。
    其实,世间,原本有些事就是这般地巧合,然只要被人稍加利用,这些真实的巧合,反会变成别有用心。
    她彼时一直忽略的,是她父亲等着她回宫,可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年。
    这一年内,以她父亲的秉性,定是早就吩咐人寻到她,并且暗中护她周全。
    所以,她和坤国两位王爷在一起的事,当然逃不过奕傲的眼线。
    不论出于哪点,奕傲绝不会希望她和坤国的人有任何往来,也必会做出谋算。
    而因着这谋算,阴差阳错间,原本锦国进攻,坤国防守终在这时,彻底颠倒了过来。
    那时,坤国由太尉率领的援兵已抵达两军交战的岭南一线,试图阻住锦国强有力的进攻。
    西陵夙重返太尉的队列时,为弥补随翔王探路贻误的军机,立刻担当起彼时应对下一场战役的先锋。
    那一日,她等到了黄昏,都没有等到他归来的消息,万般无奈下,她偷偷溜出军营旁,思忖着是否该去寻他。
    却在那时,碰到一名看上去显见经过大战的士兵从战垒旁走来,她奔上前去得到的,却是对她来说,不啻是噩耗的消息。
    只说是,他率领的先行军遇到了埋伏,他被生擒去了锦营,生死未卜。
    当时的天,对她来说,一下子就暗了。
    任性冲动的她丝毫没有顾及到那老兵话语里的破绽,只执意让老兵带她往锦兵军营去。
    那老兵犹豫了一下,旋即应允,并给她牵来了另一匹马。
    锦国的军营此时设在距此不远,已被锦兵攻占下来的冀州。
    而彼时,她想着唯有用公主的身份,才能救下他。
    可,名闻锦国上下的,始终是圣华公主奕翾,对于她这样一个从出现,就戴着狰狞面具的白露公主,自然不会有太多人知晓。
    在此刻,许是念着这点,也许是她不想让父皇知道,她只借用圣华公主的名号进入冀州。
    当然,这并非空口无凭,彼时,她逃出锦宫,凭借的,就是奕翾的宫牌。
    是的,这宫牌是她准备逃离时,费了些许心力,才从奕翾那偷来的。
    源于,整座锦宫上下,只有奕翾有父皇的特令,不仅能自由进出锦宫,还能去往京郊的校场。
    值得庆幸的是,这枚宫牌没有因彼时她的私逃出宫,被父皇明令取缔。
    只这,这背后隐隐透露出的什么,终究,不定期是被她忽略了。
    甚至,忽略了,不知何时,那名老兵已悄然不见。
    当她强行用公主的名号,命冀州打开城门,让她入城,接下来发生的变故是她始料未及的。
    就在打开城门的刹那,突然,后面杀来一队坤国的士兵。
    这变化发生得是那样的快,她在士兵围涌来的尘土飞扬中,瞧到他犹如天神一样的出现。
    他的目光停驻在她的脸上,是震惊的,可彼时的她,却没有瞧到。
    因为,她很快被横次里穿来的一名骑在马上的将士拦腰抱了过去。
    侧骑在那匹马上,她才发现,劫她走的人,是锦国的大将军,从大将军的口中,她方知道,锦国在这一日,根本没有俘获西陵夙。
    也就是说,西陵夙根本没有被俘获。
    可,刚刚,西陵夙却是率兵出现在了城门口。
    那么——显然是借着她叫开城门,施行的一场谋算。
    毕竟,冀州的城门是用吊桥放下的,要收远远没那么快。
    只在方才的一刹那,她终成了罪人!
    而为了护全她,大将军没有杀回城内统帅三军,只是带着一支精兵,护送她一路回了京城。
    也在那一日,坤国由守变成了攻。
    从冀州开始.一路直捣京城。
    这样的形式逆转,哪怕彼时她再任性,再不知天高地厚,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因着她的缘故,觞国才会坐视不理,眼睁睁地看着坤国士气如虹,一路攻到京城。
    是她的错。
    于是,在攻进京城的那一日,她能做的,是代父皇受去这场错。
    在破城那日,父皇恰好并不在宫内,太子及其他皇室子女在惊闻破城的讯息时,也没有选择逃离,竟是抱了共存亡的信念。
    可她却是想为他们换来生的,只是彼时,始终是她一人的设想罢了。
    纵然,她学艺不精,还是易了容,换上父皇的玄色龙袍,求大将军赐给她一小队士兵,往那莫高窟徉作逃离,以此吸引大部分的坤兵。
    果然,坤兵是上了当。
    果然,最终亲手将箭射入她胸膛的,是西陵夙。
    当那箭射进她胸膛的刹那,终是给了她勇气,毁去心蛊,也彻底了断和他之间的孽缘。
    当她看到,师父那青色的衫袍出现在眼前,当她听到师父喊出‘不要’那两字时。
    最后的记忆,是她倒在师父的怀里,说了那一句话:
    “我只想他能爱我……哪怕一次……都好……”
    那只是,彼时,她认为的事实真相。
    可,现在,真正的前因后果在此时,瞬间的清明。
    不过是一场谋算下的误会。
    一场因误会导致的错误轮回。
    “引他入冀州……火炮……”奕傲能说的话,已然是断断续续,“对……不起……”
    可,即便断断续续,他却还是撑住最后那一口气,试图用这断续让她明白这迟来的真相。
    而这份断断续续只让奕茗的泪水不可遏制地涌出。
    也让站在门口的翔王,扶住门框的手,不由死死地握进门框内。
    【大结局】奉我一生与君欢
    原来,竟是这样的真相。
    哪怕,仅依稀听到这断断续续的话语,他终是明白了,彼时在西陵夙心底的背叛是什么。
    是的,当时,在西陵夙好不容易结束那次防卫战回到营地,得到的,却是奕茗不见了的讯息。
    不,那时的她,没有自称奕茗,只说,自己叫奕儿。
    简单的两个字,终是另一场误会的延续。
    接着,有人说,看到奕茗似是被一老兵带着往冀州而去。
    冀州是锦军攻破的城池,如今也成了锦兵的营地。
    两军对垒,只会选择在毗邻的郊外,不到万一,是不会轻易挥兵直取冀州的,源于,那实是兵家之大忌。
    可在那时,第一次,西陵夙冲动地不顾太尉的反对,直率了亲兵,往冀州而去。
    结果,在城门那,竟是看到奕茗随锦国的大将军离开,在西陵夙的滞怔间,在来不及阻止的士兵通过城门的吊桥,甫要入城之际,天威火炮的威力,第一次,让他们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