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残骸只剩下扭曲的一堆烂铁。
    工人不断用网架细筛沙泥。
    雷琪跪下,为免呼吸吹走证物,她戴上口罩,头发用一块头巾绑住,满头大汗,检查杂物。
    大块头挪亚伏在她身后,只觉琪的汗有麝香味,他忽然想起香汗淋漓四个字,他有点陶醉。
    筛出的沙石全部差不多,但雷琪专业精密眼光看出不同之处。
    她撒小钳子,把两粒小小浅色碎片拣出。
    「挪亚,看。」
    挪亚猛得探向前,撞到琪额角,两人雪雪呼痛。
    「对不起。」
    「对不起。」
    「挪亚,我们有交代。」
    琪把碎片放进纸套,当钻石那样握在手中跑回营地。
    大家围近,「找到骨殖!」
    挪亚取过电子显微镜。
    他与雷轮流张望。
    「挪亚,像是珐琅质。」
    「人体唯一有珐琅层的是牙齿。」
    「送返夏威夷实验所验证。」
    大家松口气。
    这时王怡走进,「各位,气象台预测有漏斗云。」
    奕乔叫出来:「龙吸水!」
    「家成,怎么办?」
    「把仪器都收到民居。」
    「不行,民居里挤满猪只。」
    「什么?」
    「那是村民财物,他们珍而重之,只有雷琪的房间有空间,大家往该处挤一挤,王怡,你把碟型天线暂时收起——」
    挪亚与琪琪却听而不闻,他们交头接耳,「虽然只是牙齿碎片,但是足以解答许多问题。」
    「班氏家人终于可以安心。」
    这时营地之外已卷起强风。
    王怡说:「山上堤坝工程也已暂停,挪亚,你去疏散工人。」
    琪这时才发觉挪亚手臂有一条缝子正流血。
    她说:「我替你瞧瞧。」
    尚立在一边笑,「对,法医也是医生。」
    琪用超级胶水粘拢伤口,再加上蝴蝶贴。
    他们回转,那时空旷地带已经有豆大雨点落下,打在身上疼痛。
    挪亚叫工人疏散。
    有一中年男子说:「十二年前也是这样一场大雷雨淹没一切。」
    挪亚问:「什么?」
    工人不愿多讲,抢着把工具自坑里撒带走。
    「雷琪,还不走?」
    远处忽然出现龙卷风,两人的衣物被强风吹得啪啪声。
    琪挽起两桶沙子,「你先走,我马上来。」
    这时有人用通话机叫挪亚回营。
    雨已下得似倒水,挪亚拔直喉咙喊:「你切莫久留。」
    雷琪只是舍不得走。
    再给她一两天时间,一定可以找到更多证据。
    渐渐坑里的水涨到足踝。
    她用漆布把桶子封密放到一边,想爬上坑,已经发觉不妥。
    触手尽是烂泥,她滑下数次,坐倒泥淖之中,四肢根本无着力之处。
    她往袋里掏通话机,这时才发觉匆忙间忘记带出。
    琪急出一身冷汗,她只得颈上挂着一枚金属哨子,她连忙吹响。
    在营地,帐篷刮得猎猎响,吴家成大声吼叫着点人头。
    他蓦然问:「雷琪呢?」
    挪亚一惊:「她不是跟着我?」
    「雷琪在什么地方?」
    「她在坑里——」
    「挪亚,我会杀死你,你放她一个人在坑里?」
    他抢过绳索钩环奔出,挪亚后悔得吐血,整张脸扭曲,也跟着跑。
    跑到一半,已听到隆隆滑坡之声,巨石细石泥流朝低坡滚下。
    暴雨成灾,雨水夹着冰雹,闪电一下跟一下,接着是雷声震耳欲聋,空气里的正负离子刺得他俩皮肤激痛。
    闪电照明下他们看到其他组员率领民工奔近。
    奕乔人急生智,扯起胸前银哨,不住吹响。
    那边雷琪身陷泥坑,爬不上去,根本看不清地面情况,山泥不停冲击,一下子已到膝头,她忽然内心平静,心里说:「大丞,我恐怕要来找你了」,鼻孔喉咙都是泥渣。
    琪缓缓蹲下,只觉对不起父母。
    就在这时,她听到微弱哨子声。
    琪作最后挣扎,她也用哨子声回应。
    奕乔耳尖,「在这里!在这里!」
    她扑过去,摔一跤,用手指坑下。
    这时,坡下只余一片浑沌及足踝的泥沼。
    吴家成还想说话,凌挪亚已经把绳索缠身上,用套环钩打好活结,交给工人,便往坑下跳。
    民工连忙拉住绳索及打亮电筒救人。
    人力不及大自然,挪亚连眼睛都睁不开,幸亏他熟悉坑内地形,不停喊叫。
    忽然,有一只手摸到他身上。
    「啊,」他大声叫:「琪琪,琪琪,我在这里。」
    他抓住她的手,缓缓把她带到身边,不幸中大幸,石块并没有压倒她。
    在闪电强力照明下,挪亚看到琪琪面如金纸。
    他大叫,用双手打横举起雷琪交给上边焦急等着的诸人。
    吴家成把毯子紧紧裹住雷琪,手指挖出她嘴里的泥巴,“琪琪,琪琪。”
    他忽然落泪,紧紧像婴儿那样抱住雷琪,往营地没命价跑去。
    只见帐篷全被吹得东歪西倒。
    大妹姐与永生冒雨奔近,“屋里来屋里来。”
    他们把两个泥人迎进屋内。
    “风再劲些,瓦片也不难掀走。”
    大妹姐抹净雷琪的嘴,喂她喝草药汤,不久,雷琪呕吐,吴家成悄悄退出。
    雷琪不住做噩梦,待她清醒,暴风雨已经过去。
    来得快也去得快。
    茶田毁掉大半,今年收成大相失色。
    村民抢救收成,小组重修帐幕。
    雷琪虚弱,浑身都是刮伤痕迹,头脸象只破娃娃。
    她喝着大妹姐给的怪味药茶。
    “这是什么?”
    “雄黄。”
    “啊。”
    记忆中,那多疑小器的许仙,不知怕吃什么样的亏,竟听信恶毒法海之言,把雄黄酒喂给白素贞,害她露出原形。
    这时毛狗悄悄走进。
    哎呀,雷琪不由得笑,只见小毛已经剪掉双辫,剃了平头,这回子,怎么看都像个小男孩,他轮廓分明,异常俊朗。
    “毛狗,mylittleman,过来。”
    大妹姐说:“他见你们拔营准备撤退,不舍得呢。”
    雷琪一怔,要走了?
    这时毛狗靠近,伏她身前,忽然伸手指向窗外,叫她看。
    雷琪定睛,咦,树枝上有只碧绿色螳螂,张开斧钳,正预备扑捉一只灰色大蝉,可是那只全神贯注的螳螂,却看不见较高树枝上停着一只黄雀。
    电光石火间,螳螂扑向蝉,黄雀闪电把螳螂衔在嘴里飞走。
    雷琪惊呼:“啊。”
    这还是她第一次目睹这种奇景。
    身后传来声音,“还好吗?”
    她转头看到吴家成。
    “听说要走了。”
    他点点头。
    “再也找不到更多?”
    吴家成遗憾,“你去看过就知道,泥石把整个坑填满,王怡测验过飞机残骸,已在十尺之下。”
    雷琪只得说是。
    “我已做了报告,上司同意我们离去。”
    雷琪轻声问:“解散小组?”
    “是,上头认为任务成功。”
    这时,毛狗身披一张披风,在房中跑来跑去,嘴巴呜呜作声。
    雷琪笑,“我小时也喜扮超人,大哥叫我‘少侠咪咪咪’。”
    吴家成也笑。
    这时雷琪发觉毛狗身上那张披风非比平常。
    她招手。
    毛狗走近。
    吴家成也发觉了,“噫。”
    琪轻轻对小孩说:“这件披风可以给我看看吗?你把它铺到地下平放可以吗?”
    幼儿听懂,把衣物平放。
    啊,原来是一张旗帜,吴家成与雷琪不禁蹲下细看。
    家成连忙撒手机拍摄。
    只见旗帜用黑色丝帛织成,上面有美丽鲜艳活泼刺绣,是一只黄黑纹吊睛白额大虎作腾跃之状,张大嘴,瞪大眼,不知多神气,正是张牙舞爪,朝敌人扑去,中文大字绣出金国空军第二十三纵队飞虎队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