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风满楼 > 第12页
    "你所说的老板,家父也认识吧?"
    "他们一直有来往,相信这次在纽约也有见面。"
    "他给你权柄很大呀。"
    "你怎么知道?"聂君讶异。
    "分公司分明由你命名。"
    聂君笑,"瞒不过你。"
    "你的生活堪称多采多姿。"
    宦楣本来想加一句英雄莫论出身,后来实在觉得有点庸俗,省下了。
    "的确看到许多光怪陆离的现象。"
    宦楣忽而有一丝感触,觉得她四周围的人与事,也开始有点奇怪。
    她说:"你比我们幸运,你身上集中三种文化,难怪这么聪明。"
    聂君一生何曾听过什么赞美,耳朵发起烧来,一时不知应对。
    过一会儿,他见风大,脱下外套,罩在宦楣肩上。
    女佣过来说:"小姐,太太说,怎么叫客人坐在园子里吹风,还不快进去喝一杯茶。"
    宦楣有一丝意外之喜。
    聂上游笑说:"有点心充饥的话更好。"
    宦楣也笑,"一会儿家母瞪着你看,可别见怪。"
    但是宦太太并没有下来招呼客人。
    聂君走了以后,宦楣上去看母亲。
    她母亲同:"是那个人吗?"
    "不过是略谈得来的朋友。"
    宦太太点点头,"你自己要拿捏得准。"
    "你呢,"宦楣笑问,"你不管我了吗?"
    宦太太似有感触,紧握着女儿双手。
    宦氏父子半夜回来的时候,宦楣正在天台观看升至正南方的天蝎座。
    她听见数下开门闭门声,汽车门开了又关,接着是大门打开关拢,她赶下楼去,只看见父兄已经走进书房,接着房门重重合上。
    迎面下来的是她母亲。
    "怎么一回事?"
    "他们大概有要紧的事商量,妈妈,你去休息吧。"
    宦太太踌躇一会儿,终于上楼去。
    宦楣却去找老司机。
    老司机哭丧着脸说:"老爷从来没有骂过我,这还是头一遭。"
    "他脸色如何?"
    "铁青面孔,没有出声。"
    宦楣发呆,这么严重。
    "他为何骂你?"
    "我只不过提到股票两字。"
    宦楣叮嘱:"太太若问你,你一概说不知道。"
    宦氏父子一直关在书房里没出来过。
    宦楣守住门口,开头只听到父亲低声责备,句语却不甚清奇*书*电&子^书楚,宦晖一直没有答辩,近天亮时分,书房静寂下来。
    只有宦楣一个人敢敲门。
    "爸爸,爸爸,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有人应她。
    "毛豆,毛豆。"她不放弃,越来越用力敲。
    门终于打开了。
    宦晖探头出来,吓得宦楣往后退一步。
    宦晖满脸是油,秋凉时分,却汗流浃背,湿透衬衫。
    宦楣轻轻问:"这么坏嗳!"
    "眉豆,替我们准备车子,爸同我要立刻回公司。"
    "才五点半。"
    "去,别问。"
    "爸爸,"宦楣唤,"爸爸?"
    她听见宦兴波极之疲倦的声音,"是眉豆?"
    她走进书房,闻到一阵烟酒气,灯已熄,但窗帘还厚沉沉垂着,房内光线幽暗。
    "过来这边,眉豆。"
    "爸爸。"
    宦楣挤到父亲身边,与他共坐一张安乐椅。
    父亲虽然十分疲倦,却无异样,宦楣放下心来。
    谁知宦晖此时跌撞着进来,"父亲,冉伯伯得到消息,停市三天!"他脸如死灰。
    宦楣先站起来。
    她听见父亲问:"车子呢?"
    衣服也来不及换,便偕宦晖冲出门去。
    宦楣一直追到门外看他们上车。
    从上飞机到现在,父子两人恐怕已有两日两夜未曾休息过。
    宦太太出来拉住女儿问:"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他们没有说。"
    "眉豆,去问问许小姐。"
    "妈妈,许绮年所知道的,也不过是父亲告诉她的。"她停一停,"妈,这话不是你说的吗:男人的事,不要去理他们。"
    这句话是宦太太唐品芳的杀手锏,不知帮她下了多少次台,有亲友来说是非的时候,她轻描淡写的一句"男人的事,不要去理他们",就把来人吃瘪,杜绝流言。
    就算前两天在牌桌上,她也刚用过这句话,有人艳羡的猜测:"品芳,兴波的财产早已上亿了吧。"她也推说:"男人的事,才不要去理他们。"
    她并不是说着敷衍人的,宦兴波不叫她理,她也根本没兴趣理。
    这一次她放心不下,叫许绮年的手下每隔一小时拨电话过来汇报。那女孩子从上午八时到下午七时的答案是一样的:"两位宦先生都在开会。"
    她们母女面面相觑。
    宦楣强笑道:"他们总得睡与吃。"
    九点钟,女孩子说:"宦小姐,我要下班了。"
    宦楣忽然羡慕她,心不由主,竟然脱口问:"约朋友?"
    她甜甜的笑:"是的,说好去看场电影。宦小姐再见。"
    宦楣感喟,他们才是最最快乐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名、利、权、势,一点起不了作用,对他们没有影响,因为他们知足。
    宦楣轻轻放下电话。
    父兄仍然没有音讯,宦楣不管了,她躲到避难所看星,十多分钟后,已经心平气和。
    "没有新发现?"身后有人问。
    她转过头来,看见邓宗平上来了。
    "我想,只有我一个人有资格上天台。"
    宦楣微笑:"未必。"
    邓宗平知道她脾气,不去挑战她这个答复。
    宦楣见他双手抱在胸前,似有心事。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诧异的问。
    "来聊几句。"
    "是宗棘手的案子?"
    "你对刚公布的民意汇集处报告有什么意见?"
    宦楣愕然,过了一刻,她哑然失笑,原来小邓心中烦的是这个,呵他们俩的路越走越远,迟早如参商永不碰头,不不不,她才不关心这些。
    "试想想,二十三万个附着身分证号码的签名,只算是个人意见,我对报告书投不信任票,我们有权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宦楣看着他,"宗平,你真的为这件事入了魔。"
    "不管如何,民主派还是打了一场漂亮的仗。"
    宦楣叹口气,不出声。
    他听见了,"对不起,我知道你不管这些。"
    "没问题,你需要一双耳朵的话,我这一对随时奉陪。"
    邓宗平笑。
    各人有各人失眠的因由,有些为政治,有些为期货指数,而女人,为他们的失眠而失眠。
    "宦先生已经回来了?"
    刚在这个时候,宦楣听见车子驶上来的声音。
    "这是他们了。"
    邓宗平说:"我也该走了。"
    "宗平,"宦楣忍不住问,"你为何来得这么勤?"
    邓宗平看着她良久,怔怔的答:"我不知道。"
    又过一会儿,他又说:"我们毕竟还是朋友。"
    最后他终于承认,"我身不由己的就来了。"
    第一次,宦楣第一次发觉他的语气不像个小老师。
    她说:"但是宗平你知道我永远做不到你要求的水准。"
    他没有再说什么。
    宦楣送他下楼。
    他问她:"你爱上了别人?"
    声音低得不得了,蚊子声一般的钻进宦楣的耳朵,她像是听见,又像是没听见,但隔了一会儿,她还是回答:"还没有。"
    回到屋中,第一件事就去敲宦晖的房门。
    他没有锁门,亦没有应门。
    宦楣进房去,发觉他脸朝下伏在床上,身上没有衣服,正在沉睡。
    她伸手去推他,"毛豆,毛豆。"
    宦晖怎么醒得过来。
    宦楣急了,在他身边喊,"醒醒,醒醒。"
    他根本已经陷入昏睡,天掉下来都不管了。
    "眉豆,别吵他。"
    "妈妈。"
    "让他睡。"
    "我非要问个究竟出来不可。"
    "你爹都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