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假如苏西堕落 > 第2页
    “可是,苏西,你要小心,你不能堕落。”
    “不会,堕落也不是易事。”
    “苏西,你太天真了,一个人甚易堕落。”
    “我不相信。”
    “嫁人为妾,即十分堕落。”
    苏西不语。
    她母亲苦笑,“去,去选购欧洲跑车。”
    她站起来,身段高挑,同苏西一个式样。
    “我约了人打桥牌,晚上不回来吃饭。”
    “你不想知我得到多少?”
    “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你也是他的女儿。”
    她出去了。
    苏西知道母亲想藉故静一静,今天这件事勾起大多回忆,她一定感慨万千。
    累了一天,在雷律师处喝的香摈又冒起泡来,苏西躺到长沙发上去,不消片刻,已
    经熟睡。
    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因为担心,也与心理医生谈过梦境。
    开始的时候,梦见她自己走进一个客厅。
    苏进苏近与苏周都已经坐在那里,这不稀奇,可是突兀的是,他们是成人,她却还
    是小孩。
    她尴尬地站在一个角落,不知道为什么来,也不知道需见什么人。
    忽然听见苏近与苏周咕咕笑。
    当然是笑苏西。
    苏西本来不叫苏西,父亲叫她苏迪(内“西”),一样有一只撑艇,只是少了一点。
    母亲在填写出身证明文件的时候,沉默地、固执地只写了一个西字。
    自此以后,连名字也成了笑柄。
    苏近与苏周是那样喜欢取笑人,事实上,她们的嘴至今尚在原来位置上而没有笑歪,
    堪称奇迹。
    苏西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梦,不久她会醒来,可是仍然难堪羞愧到极点,梦与现实何
    其接近。
    只听得苏近笑道:“浑身都是毛,简直似只动物。”
    梦中,她们每次取笑讽刺揶揄的题目都不一样,内容却保证一般精彩。
    “你看她那头发眉毛,简直黏在一起,手手脚脚黑墨墨,一看仔细,也是汗毛,哈
    哈哈,是个毛孩。”
    无论她们说什么,苏西总是开不了口,承受着无限屈辱。
    她试过在梦中挣扎张嘴,可是只能发出哑哑之声,似只乌鸦,急得她热泪直流,于
    是引起更多耻笑。
    心理医生同她说:“你已经长大,不必理会出身,鼓起勇气,开始自己的生活,庶
    出有什么关系,你一旦耿耿于怀,自卑不已,这噩梦终日会折磨你。”
    真是分析得好。
    苏西叹一口气,正想自梦中走出来,忽然之间,她看到自己的手脚身体迅速长大拔
    高,在数秒钟内变成一个大人模样。
    噫,苏西不再是七岁,苏西已是二十三岁。
    接着,她呀地一声,发觉会得开口说话。
    她指着苏近,“你!”
    苏近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她,这是谁、什么时候进来、怎么会得站在门角。
    “哎呀,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我叫苏西,”她一字一字说出来,“苏──西。”
    她踏前一步,握着拳头。
    苏近与苏周害怕了,姐妹搂作一团。
    苏西甚有快感,想挥舞拳头,作一次大突破,可是铃声大作,甚为吵耳。
    刹那间,她醒了。
    哎呀,这是一个好梦,她真不愿醒来。
    第二天一早,她去探望司徒医生。
    司徒是个英俊温柔的年轻人,现代译梦人,而且会替客户坚守秘密。
    他听完苏西叙说,想一想,“你已得到释放,不再自卑。”
    苏西很安慰,“我相信如此。”
    “不过,一个真正不介怀的自由人,不会做这种梦。”
    “这个我也懂,从今以后,轮到他们梦见我挥舞着拳头分掉他们四分之一财产。”
    司徒耐心他说:“不,也不是那样。”
    苏西静下来,“应该如何?”
    “应该心胸里完全没有那一家人,你才会得到真正释放。”
    苏西释然,“这是至高境界,明镜本非台,向来无一物。”
    司徒也笑。
    “不,我恐怕会永远记得他们。”
    “那么,你心中永远有创伤。”
    苏西承认,“可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伤疤,人生怎会十全十美。”
    “说得很好,有没有想过遗产怎么样用?”
    “我不懂投资,也不会做生意,我想,会慢慢使用利息。”
    “已经可以令你舒服地过一生。”
    同一天,雷律师找她:“你得见见朱立生。”
    “谁?”
    “请勿掉以轻心,这朱立生与我同样是你的品格评选人。”
    “我可不知家父有这位老友。”
    “你一向知得很少。”
    这是真的,她从未踏进过大宅的门,过年过节,父亲只来稍坐一下,看看她就走,
    像个有特权的客人,一次,约七八岁模样吧,她忽然客套地同他说:“谢谢你来看我们。”
    她记得父亲笑了。
    又有一次,他带来一个朋友,送苏西一套栩栩如生的西游记人物玩偶,苏西珍藏至
    今。
    苏西懂事的时候,父母已经分开,他把她生活安排得相当好,房子、车子、每月支
    取零用及家用。
    中学毕业,替成绩不是上佳的苏西找了几间小大学,苏西挑美国加州是因为当时一
    个小男朋友也要到西岸升学,结果到了彼邦,两人只见过三次面。
    苏西并没有读得名列前茅,是,她是庶出,那边永远看不起她,但是她却没因此患
    出人头地及扬眉吐气情意结。
    那太吃苦了,何必付出巨大代价去令看不起她的人对她刮目相看呢。
    她的身份是不可转移的事实。
    毕业时,父母同来参加她的毕业礼,那帧照片她一直珍藏。
    想到这里,雷律师打断她的恩绪:“明日下午六时,你到美国会所德萨斯厅见他。”
    “遵命。”
    父亲病发的一段时期,她应召去看过他,苏进他们十分不放心,再忙也有一人抽空
    坐一旁监视,毫不避嫌。
    苏西认为他们欺侮病人,十分愤怒。
    可是她其实并不认识病中的父亲,他从来都是个陌生人。
    与一般病人不同,他并没躺床上,也不穿睡袍,照样穿西装在书房中工作。
    每次见到苏西,总是很宽欣。
    “你来了。”他说。
    除此之外,没别的话。
    有时也说:“来,替我把这份资料储入电脑。”
    通常,那个监视人会露出极度不安的神情来,像一只猫被人扯住尾巴倒吊一样。
    渐渐他瘦下去,考究的西装与衬衫越来越大,似只空洞的壳子。
    然后,他进了医院。
    晚上六时,德萨斯厅。
    一走进去,便看到一大瓶黄玫瑰,她精神一振。
    她向领班说出她约的人,恃者连忙带她到一张空桌坐下。
    苏西想喝酒,可是太阳还未下山。
    她听人说过,日落之前喝酒,是堕落行为。
    苏西嗤一声笑出来。
    她不知身后已经站着一个年轻人,津津有味看着她。
    等到发觉身边有一道影子,才转过头来。
    她十分讶异,这不可能是朱立生,这人不过三十,不不,甚至不超过二十六岁。
    果然,他伸出手来,一边说:“家父有事临时赶往新加坡,他失约了,叫我来招呼。
    苏小姐,我叫朱启东。”
    苏西反客为主,“你好,请坐。”
    “家父说抱歉,改天再请苏小姐。”
    因本来见的是他父亲,苏西不禁老气横秋、视朱启东为晚辈,顺口问道:“读书还
    是做事?”
    那朱启东有点迷惑,这个一头鬈发的年轻女子与他一般穿白衬衫蓝布裤,他从未见
    过女子有那样旺盛的毛发,一转过头来,他看到天然浓眉,小扇子似的睫毛,与一双炯
    炯大眼。
    朱启东有点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