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剪刀替针做媒人 > 第26页
    那年轻人吓一跳,噤声,隔一会藉故走开。
    这是维安看到坤柔,连忙过来,拉住手问:“你怎么出山了?通知我们,一起坐。”
    “我这就走了。”
    “你有心事,想聊天?”
    坤柔笑,“我什么烦恼也没有。”
    “论文报告都已写妥?”
    “你说的对,结论篇已写毕。”
    小华走过来,“坤柔这件新上衣好看极了。”
    几个男生妒嫉她们姿态亲热,吹起口哨。
    坤柔说:“这地方不适合我,不走,我会扫兴。”
    “我们再联络。”
    坤柔一人离去。
    回到家,她赶紧泡热水浴。
    浴室玻璃上水蒸气缓缓流下,父亲离开那年,学校物理科正教水的三个形态:液体固体气体,由固体直接变为气体叫做升华。
    今日,她对父亲的感情亦已升华。
    他都不认得她了,一切恩怨均一笔勾销。
    坤柔一直不知道她该用什么方法才可以原谅他,可是一切都有安排。
    在王尚文今日世界里,没有前妻后妻女儿,连他自己的存在都十分模糊,谁还可以憎恨他。
    坤柔穿上浴袍在客厅呆坐。
    “一天喝六杯水,药水在冰箱上……”
    她憎恨的人一旦消失,她内心无比空虚。
    糟糕,再找一个有份量的人来很是不可能的事,那只得挑一个人去爱。
    谁呢?
    坤柔累得倒在床上。
    母亲与维叔乐极忘返,都老中年了,还这样爱玩,地中海这种破烂地方,的确叫学子着迷,这一对还走得动吗,爬上巴特农神殿,一定叫他们气喘。
    坤柔掩住面孔,不可!不应将心中闷气转嫁母亲身上,她有权寻找快乐。
    周末一早有人大力敲门。
    坤柔跳起来,发觉身上还穿着浴袍,她系好袍带走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身段英伟的陌生男子,白衣白裤耀眼,看不清五官,坤柔一惊,赶紧掩牢胸口。太鲁莽了,衣冠不整就跑去开门;她吓得后退一步。
    袍带忽然松脱,坤柔吓出一身冷汗,差些滚下床。
    原来是个噩梦。
    门铃响个不停,坤柔连忙更衣,套上运动衫裤。
    只听得林女士在门外叫:“坤柔你有客人?我十分钟后再来。”
    坤柔连忙打开门,“老妈,现在所有邻居全体肯定我有副业了。”
    坤柔与母亲紧紧拥抱。
    “老妈别来无恙乎。”
    只见林女士胖许多,面孔晒棕黑,鼻子油腻,像那种嫁了外国人十年以上的女人,可是她神采飞扬,笑得嘴角眼角弯弯,她由衷开心。
    老妈高兴,坤柔也高兴,多年来相依为命,母女不分彼此。
    坤柔抚摸母亲面颊,“晒得像牛皮。”
    一向品味不错的老妈像是玩昏了头,带来许多廉价无用纪念品:菲律宾制造的意大利丝巾,泰国生产的制胶巴萨隆那圣殿教堂等,叫坤柔啼笑皆非。
    终于,林女士舒一口气,说:“老了。”
    坤柔微笑,作为心理医生,她已肯定这现象是一个事实:但凡老声不绝于口的女士们,必定名花有主,感情生活愉快,伴侣宠爱有加,壮了她们胆子,不介意说出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字。
    妈,现在有维叔,她对老的恐惧忽然减却。
    从前,她连听到这个字都脸色发绿。
    她说:“玩得真痛快,明年再去。”
    还去?救命。
    稍后家务助理挽着食物篮上来,又替坤柔填满冰箱,大肆清洁。
    母亲离去,坤柔查资料:梦见自己衣冠不整是什么意思?传说纷纭,不知信哪一个才好。
    有说是好运,将拥有横财,倘若在街上裸跑,更要发笔大财。
    有些说是作了亏心事,焦虑,恐惧,故此梦境也十分尴尬。
    更有说是失去信心的表现,无地自容。
    坤柔觉得梦境由焦虑造成,胸口像是有石头压住,透不过气来。
    门铃又响起。
    坤柔提高警觉,一看,原来是何小妹。
    她投诉:“电话一日一夜无人听,叫人担心。”
    一看,插头不知几时脱下。
    何小妹放下手上花束,安装插头,又打了一通电话出去:“二哥,没事,放心。”
    这么多人关心她,坤柔觉得宽慰。
    小妹带来大束洋水仙,初春时分,她已穿着短袖白衬衫,宽脚牛仔裤,头上结丝巾,打扮成五十年代少女。
    坤柔看着她,“小妹,你芳名叫什么?”
    “湖心。”
    坤柔欣赏到极点,“哎呀,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她斟咖啡给小妹。
    小妹笑,“手艺比不上三哥。”
    “他是专家。”
    “坤柔,你我均独身,你可觉得社会压力?人人结婚去了,成双成对,我们是否好歹都得试一次?”
    小妹索性躺到长沙发上,双手交叉叠胸前,与心理医生对话。
    又说:“都说这三十岁时最渴望结婚,过了关节眼也不大去想这件事,是真的吗?”
    “你如此活泼可爱,又有学历事业,家境商家,不愁没有异性朋友。”
    小妹叹一口气,湖心像是起了波纹,“生意人俗不可耐,每事斤斤计较,书生光说不做,净谈论国家大事,工作却无着落,还有,小白领胸无大志,但求升级。”
    坤柔骇笑,“明白,你在等谁?”
    “一个看到他我双膝会发软的人。”
    坤柔一怔,没想到又有适龄说出这句话。
    她问小妹:“你有试过吗?”
    小妹沮丧不已:“大学时期偶遇,毕生难忘。”
    “你为什么不追上去,死命缠住他呀,那是个什么人,师兄还是师长?”
    小妹不愿透露,她用双臂枕住后脑,“你家好舒服。”闭上双眼,忽然落泪。
    坤柔轻轻问:“还没忘记?”
    小妹回答:“我怜惜自己对伊倾心的感觉,他是个怎样的人,我却不记得了。”
    坤柔点头。
    小妹问:“你呢?”
    坤柔轻轻答:“前一阵子,在一个女名人的葬礼上,大家看到前来致意的男士们,愁苦中不仅莞尔:真是一群俊男!夫复何求。”
    小妹追问:“我在说,你呢?”
    “我没有如此荣幸。”
    “也许,那人一直在你身边。”
    坤柔暗暗好笑,小妹是剪刀,谁是针?坤柔问:“还有什么事?”
    她自手袋取出一张请帖,“何家店下月一号立春那天开始营业,星期三举行试菜,请大驾光临。”
    坤柔大喜,“我可以带朋友来吗?”
    “欢迎之至,我是总策划,把人数告诉我。”
    “一共二十名。”
    小妹一怔,但立刻说:“没问题。”
    坤柔松口气,总算找到聚会地点,一定会尽快通知会友。
    那天她比较振作,带齐水果鲜花去看务本。
    务本在练唱音阶,双手抱在胸前,声音悦耳,像只黄莺。
    “孩子们呢?”
    “保姆带去社区中心暖水池习泳。”
    “大工程,回来又得洗半日。”
    “男孩子,两个光头,比女孩又方便得多。”
    “女性一辈子不能马虎,老中青三代均得梳头穿衣,端庄仪容,真不容易。”
    务本看着表妹,“今日你来是为着闲谈?”
    “唷,你嫌我,岂有此理,你斗胆。”
    “坤柔,你应有更重要事做,对面邻居陈太太抱怨一日见不到女儿:一早出去上班时家人尚未起来,晚上大家睡了她才施施然回家,这才正确呀。”
    坤柔轻轻说:“重质不重量。”
    “坤柔,我们不谈这个,来,唱首最新广告歌给你听。”
    坤柔鼓掌。
    务本轻轻清唱:“寒风劲吹,有我伴你,工作乏力,有我鼓励,我是美女派麦片,是你所需......”
    坤柔笑道:“这麦片像张彭年。”
    “你呢,你早餐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