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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男子递上名片,上边写着“高与高律师事务所高一德,产业基金律师”。
    小云走到门外,“你找我有什么事?”
    “可以进屋子一谈否?”
    这时女佣来开工,示意小云可以招呼客人。
    小云说:“请进。”
    他们坐在厨房,女佣帮他们做咖啡。
    那年轻的高律师看到桌子上放着大半个苹果饼,甜香扑鼻糖浆自焦脆饼壳涌出……他忍不住拿起叉子,勺一大匙,放入嘴里。
    女佣看不过眼,连忙取出瓷碟,把馅饼切成小块,两个年轻人却不约而同叫起,“哎呀,这样就不好滋味!”
    小云不禁腼腆地笑,一看,高律师也烧红耳朵。
    高律师咳嗽一声,“让我说一说我这次造访目的。”
    小云看着他。
    高律师不是英俊得叫女性侧目得会恳请他脱去上衣看个仔细的男子,不过他有股阳光朝气,他相当潇洒,但却不会脱轨,他反时尚穿一套松身舒适西服,白衬衫却在裤腰外,打扮别致。
    今日男生衣着已比女生考究。
    “行云你可记得史东先生。”
    小云茫然,那是什么人,学校并无姓石子的人,她摇摇头。
    “你忘记了。”
    小云努力在脑海追寻,不得要领。
    “这样吧,我给你看史东先生赠你礼物,也许你会想起他。”
    高律师自一只旧皮袋里取出一只平扁纸盒子,放小云面前。
    “给我?”小云轻轻打开。
    “哎哟,”小云忍不住站起,盒子里是一本薄薄旧书,封面防尘套保存得很完整,小云打开扉页,证实是一九四三年法国夏各出版社头一版印刷的小王子。
    “哗,”小云又低呼一声。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史东先生这人。
    呵,她忘记人家,人家可没忘记她。
    那个在圣约瑟医院躺病床被小云误认为是云爸的那个病人。
    小云捧着书本忽然鼻酸。
    “你记起来了。”
    “呜。”
    她叫他“爸爸,爸爸”,他微笑,“我不是你爹”,他平静地说:“但我希望有你这样女儿。”
    接着,她读故事给他听,小云身边,正好有一册看得烂熟的修伯里所著及插图的小王子,她随意读了几段。
    小云抬头,“据我所知,史东先生已经过世。”
    “他委托我们代管他的遗产,他没有亲人,遗嘱简单,不外是定期捐助几个慈善机构,但临终前忽然叫我们做几件事:一,要找到这本书;二,要找到孟行云这个人,我们的同事一共找了三年,才得知你家搬往伦敦,赶上去,你又回来了,几番联络……对不起,我话多了。”
    “不,不,请继续。”
    “是我们办事不力。”
    小云用袖子擦干眼泪,“谢谢你们。”
    她把认识史东过程说一遍。
    高一德听得发呆,呵,真没想到老人可以寂寞孤苦到这种地步。
    现代都会最多是这种故事!
    他胸口闭郁苦楚。
    小云也用手掩脸,“真怕我老了也会那么孤单。”
    高一德这样说,“趁父母与我们都还年轻,要加油关怀他们,切忌忤逆。”
    小云如醍醐灌顶,“是,是。”
    竟与陌生年轻人谈得头头是道。
    这时女佣问:“这位高先生可留下吃饭?”她已记住客人姓氏。
    “呃,我——”高一德受宠若惊。
    小云笑,“没有什么好菜,请多包涵。”
    高一德连忙答:“是,是,不,菜一定好,我——唉,我决定留下饱餐一顿。”
    小云陪高一德参观园子,然后发觉他俩同一间大学,他是她师兄,两人说了些校园趣事。
    刚坐下,女佣匆忙进来报告:“太太来了,太太来了。”
    小云莫名其妙,“什么太太?”
    女佣“唉呀”一声,“小云,你妈妈不就是太太。”
    小云大吃一惊,她连忙笔挺站立,高一德听是长辈驾到,也连忙站起,两人险些撞在一堆,他连忙扶好小云。
    这时,云妈已经走进。
    一见小女儿与一青年状甚亲热,搂肩搭背,已经警惕,她获得线报:小云已与男友同居,这一惊非同小可,叫苦不已,才两个女儿,便如翘翘板,一头才放平,一头又抬起,永无宁日,故此赶来查探。
    小云陪笑,“妈妈怎么不通知一声,好去接你。”
    云妈瞪牢那年轻人,嗯,总算身穿西服,梳整齐西式头,明亮笑容,雪白牙齿,一脸朝气。
    云妈问:“你是谁?”
    “啊,伯母,我叫高一德。”他又亮出名片。
    云妈一看,“唔”地一声,“请坐。”
    他俩乖乖坐下。
    云妈问:“这名片上‘高与高’,第一个高是你什么人?”
    “家父,他管地产。”
    “另一个高呢?”
    “家母,她负责家庭法。”
    “呵,你几岁?可有兄弟姐妹?”
    小云一怔,“妈,你误会了——”
    云妈瞪女儿一眼,“大人说话,不许插嘴。”
    “伯母,我今年廿五,家中只有我一名孩子。”
    这时,小云忽然想起小王子作者抱怨大人只对数字感兴趣,此言不假,又一次证实,她咧嘴微笑。
    云妈意外,“那你很能干,已经在工作。”
    “我十六岁进大学。”
    云妈说:“小云也是十六岁入大学,”她忽然感触:“行云这孩子,又丑又蠢又懒,一德你好好教导爱护她,约会,别老孵家中,带她四处开眼界练身体,像跑步登山露营都适宜。”
    “呵,行云纯真坦诚,性格可爱才真。”
    小云掩住嘴,这倒楣的高律师,踏入孟家才三数小时,忽然就见了家长,要保护人家女儿,哇哈。
    云妈说:“一德,你留下吃顿饭,我累了,休息一会才与你详谈。”
    云妈一走,小云蹲在地上笑得落泪。
    高一德站在附近欣赏她娇憨之态。
    她抬头说:“真对不起,高律师,家母就是那样一个人,她神经过敏。”
    高一德摊摊手,“那是所有少女母亲正常反应。”
    “你已过伯母那一关,呵哈呵哈。”
    高一德当日,本来还得回事务所见客。不知怎地,他悄悄用电话通知秘书取消约会,他竟赖在孟家不愿离去。
    云妈休息片刻,不放心,又下楼与小高说话。
    “我这次来,是替大女悠悠派喜帖,一德,你若方便,也请出席,”她把十分钟前写好的帖子递给他。
    “妈——”小云觉得玩笑真开大了,想出手阻止。
    云妈挡开,“一德,我不反对你们做朋友,堂堂正正,见过亲友,不要静悄悄躲避。”
    小云触动心事,她与川流,永远偷偷摸摸躲暗角落。不知怎地,川流没有社交生活,他的所有,就是他的车房。
    小云为他心酸。
    两人在一起,总是她引他笑,现在,是别人叫她开怀,小云一辈子只钟情她的川哥,没有比较,她不知道男女关系有光明一面。
    女佣摆出菜式,“可以吃饭了。”
    高一德连忙拉开椅子,让伯母先坐好。
    云妈忽然感动,自十八九岁与男友约会,已长远没有享受如此待遇,她不由得伸出手摸一下高律师脸颊。
    那边小云急急说:“不要触摸,妈妈。”
    云妈没好气,“你紧张什么,一德是子侄。”
    她替那大男孩盛汤夹菜。
    小云抗议:“我吃什么?鱼肉都挟给他了。”
    高一德笑着把鱼腩肉又还给小云。
    云妈越看越欢喜,来的时候她又惊又疑,与这年轻人相处半日,却放下一颗心,由此可知外头传言,不可信之至。
    云妈打探:“一德,你住何处?”
    小云阻止,“妈妈,你太过份,这不是查探人家的身家吗,只有老虔婆才那么做。”
    高一德连忙说:“我当是一位娟美的女士对我生活状况十分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