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眼角余光能捕捉到身边人的所有举动。
严琛吃得不多,多数都是吊着胳膊靠在椅子里安静地听齐文星和那些协会委员们吹嘘逢迎,偶尔他会轻轻笑一声,但那笑声的意味又和安奕从前听到的很多次笑都不相同,更多了些居于上位者的从容风度,再也不是那个只会用冷漠倨傲来嘲讽鄙夷一切的小少爷。
安奕咬着筷子,心不在焉地和身边另一名国画组的人闲聊起来。
吃到一半,另一桌的人开始来轮番敬酒,严琛有伤不喝酒,只是拿茶杯意思一下。
等另一桌敬完,安奕这桌也开始了,安奕开始如坐针毡。
这种社交场面让他有点不太习惯,开始想着要说点什么。
他是最后一个,拿酒杯说了两句场面话,正要一饮而尽时,齐文星突然打岔道:“几位老师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小安老师在去年的陶瓷巡回展,处女作就拍出了50万的高价,这次参评的那个瓶子又被人高价买走收藏了,我就问这么厉害的成绩,够不够格进咱们陶瓷艺术协会!?”
“有耳闻,”其中一名年近六十的老者推了推眼镜,“听说是谢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不简单呐,年轻有为。”
安奕局促地拿着酒杯,“我只是比较幸运,需要向各位老师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小安老师就是谦虚,”齐文星笑眯眯地说,“其实我们严总也很欣赏你的才华,你参赛的那个瓷瓶他慢了一步下手,可是跟我唧唧歪歪了好几天。”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了安奕和严琛身上。
安奕全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严琛,又该跟他说些什么。
他无比后悔今天没能找个借口推掉这个饭局。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走他手中的酒杯。
安奕愣愣地看过去,就见严琛仰头将那杯本该他喝下的酒一口闷了。
酒杯不轻不重地撂在桌上,严琛靠回椅子里,面色平静地瞥了齐文星一眼,“吃饭。”
齐文星今晚喝得有点多,”啧“了一声,”严琛你这是几个意思?只帮小安老师喝啊?“
气氛隐隐变得微妙,章明赶紧端着酒杯过来向齐文星他们敬酒,把空气中冒头的丁点火星掐灭在萌芽状态。
安奕情绪复杂地坐回座位,用余光瞄了身边一眼,严琛低着头在用他完好的右手划拉手机,荧光映在他俊美的脸上,显出几分冷漠。
身边人过来同安奕攀谈,安奕看到严琛站起身出了包厢,他一时走神,别人叫了他两声他才收回心思。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严琛始终不见回来。
安奕以为他走了。
安奕暗自松了口气。
酒过三巡,包厢内的人开始随意走动,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聊天喝酒,安奕喝了不少,感觉头重脚轻胸口发闷,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谢南沧刚结束会议,给他发微信语音,问他聚餐怎么样了,他可以过来接他。
安奕擦干净手,正准备回复消息,最里面的一间隔间忽然打开,严琛屈指敲了敲门板,引来安奕的回头。
安奕愣了一下。
“哥哥,帮我一下吧。”严琛亮出他被吊着的左臂。
安奕不想过去,他站直身体说:“我去叫齐文星。”
严琛说:“我快憋不住了。”
安奕:“……”
安奕看了看他打着石膏的那只胳膊,终究还是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严琛退回隔间,拿长腿将门板踢上。
他掀起卫衣上摆叼在嘴里,完好的右手拎着运动裤打了死结的裤绳给安奕看,含糊道:“不骗你,我一只手真解不开。”
“……”安奕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对方结实分明的腹肌上,但酒热还是席卷了全身,他低下头,语气算不上好,“如果我不来,你是要憋死?”
严琛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儿,轻轻“嗯”了一声。
安奕:“……”
安奕拉出裤子抽绳的绳结,死结系得很紧,他手中一用劲,严琛便像只风筝一样轻飘飘地贴了过来。
安奕的眼皮都烧起来。
“你站好,”安奕声音冷硬地说,“退后一点。”
严琛又“嗯”一声,乖乖退回一小步。
安奕微微弯下腰,希望能尽快把绳结解开,他的头发轻轻蹭着严琛的胸口,刮过严琛垂吊着的左手。
严琛忍着疼,费劲地勾动下手指,将一缕发梢绕在指尖。
安奕越着急越解不开。
他不禁迁怒于严琛,冷声道:“这个结你是不是故意弄的,怎么一个接一个。”
严琛垂眸看他,这次没有说话。
安奕掀起眼皮,再次撞上视线的两人,在短暂的几秒钟对视后都微妙而默契地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