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手术的当天我就让医生把它装在瓶子里给我了。如果想要保持腺体的活性,需要把它放在特定的营养液里,并且还需要保持极低的温度。”
    楚煜修耐心解释后,温以煊不自禁手一松,装着Alpha腺体的玻璃瓶直直往下坠,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感受,只觉得撕心裂肺,心痛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无法再感受外界的任何事物了。
    地板上并没有传来玻璃破裂的声音,温以煊在最后一秒反应过来,他松开了另一只攥着楚煜修的手,重重跪下双手接住了玻璃瓶。
    “膝盖痛不痛?”楚煜修也被对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到了,他连忙也跟着半跪,低头关切地注视对方。
    手里的玻璃瓶因为被温以煊捂了太久,已经不再冰凉,甚至还有几分淡淡的暖意。
    温以煊双手将瓶子捂在心口,几乎是用气声道:“你知不知道……”
    楚煜修,你知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你健康的,长命百岁的活下去?
    温以煊说不下去了。
    他自以为的对楚煜修的好意,却变成了楚煜修义无反顾奔向死亡的催化剂。
    楚煜修就看着温以煊像是瞬间被人抽干鲜血一样,原本还称得上有些血色的脸颊瞬间变得跟自己一样苍白,他轻声安慰道:“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这么做,真的。”
    温以煊这次没有流一滴泪,与其说是不伤心,还不如说“楚煜修会在不久后死亡”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恐惧的信息碾压了其他一切情绪。
    “……你当时,痛不痛。”
    良久,温以煊才低声问出这六个字。
    温以煊记得楚煜修向自己坦白他注射错抑制剂的事,楚煜修说很痛。
    只是注射错抑制剂都这么痛,那摘除腺体呢?
    自己明明,是想要楚煜修健康幸福的,可怎么到头来,自己甚至比陆恒还要恶劣?
    “一点都不痛。”楚煜修语气温柔笃定。
    眼前起了层水雾,温热的眼泪掉落在光滑的玻璃瓶上,温以煊好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你骗我,怎么可能不痛,一定很痛,一定比你当那时注射错抑制剂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只准你骗我,就不准我也骗你一次么?”楚煜修理了理对方凌乱的刘海,谎言被戳破也没有一丝局促。
    把对方扶起来,楚煜修语气如常:“正好也要到晚餐的时间了,你想吃什么,我做。”
    “你还能活多久?”温以煊攥住楚煜修的手,声音低不可闻。
    顺势和对方十指紧扣,楚煜修笑得安心:“很久很久。”
    “煊煊,”楚煜修语气认真,“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但我希望重新开始的基础是我们都爱着彼此,而不是因为内疚。”
    “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所以即使你有婚约在身,我也还是想和你再拥有一段我可以回味一辈子的美好回忆。”
    楚煜修把对方搂紧自己怀里,他感觉自己在这一刻才像是真正的活着,“但我也不会耽误你太久,我不会阻止你奔向更好的未来。”
    温以煊会奔向一个光明的,有许多人爱着的,没有楚煜修的未来。
    至于他楚煜修,会永远留在过去。他心甘情愿用燃烧自己生命的方式,去换来最后一段也许会美好的回忆。
    “我爱不爱你,这重要吗。”温以煊闭上眼,声音里只剩浓浓的悔意。
    温以煊前二十几年按部就班的人生,在遇到楚煜修后全被打乱了。
    温以煊不禁想到,如果自己当初没去月湖镇,如果自己当初没跟楚煜修相遇,是不是他还能做个和善的茶店老板,继续在月湖镇平凡但却轻松的生活?
    “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可以一起度过一段时光。”楚煜修把对方带到沙发上,又把空调温度提高了几度,然后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温以煊看着黑色的电视屏幕发呆,他好像真的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了。
    晚餐很丰盛,也全都是温以煊喜欢的菜肴。
    楚煜修先是殷勤的给对方夹了好几筷子菜,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讪讪的:“你不用像上次一样一定要全部吃完,能吃多少是多少,吃撑了对胃也不好。”
    虾肉筋道弹爽,白菜也清爽解腻,就连米饭的软硬程度也都刚刚好。
    温以煊的确是有些饿了,但他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碗筷。
    楚煜修眼里闪过慌乱:“是我做得不好吃吗?”就算温以煊饭量小,也不至于小到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吧。
    温以煊摇了摇头:“很好吃。”
    不等楚煜修开口,温以煊继续道:“可是我觉得我吃的每一口,都是在啃食你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