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满贯也说:“是呀,这大晚上的还要劳烦你们跑一趟,你们不吃点东西,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不了。”
    宋南音往王菊芬的房间看了一眼。
    “挂面给菊芬嫂子吃吧,她这段时间身体弱,需要好好休养,你们不能让她受累,不能让她受气,更不能像以前那样打她骂她哦。”
    “好好好,我们记住了。”
    刘满贯跟刘马氏送他们出了院门。
    经历过这一系列的事情,老两口对王菊芬的态度也有所改变了。
    就算没有怀孕,他们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打骂王菊芬了。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桑枣村春耕春种的工作几乎陷入了停摆的状态。
    耕牛死了。
    壮劳力被抓了。
    前村支书刘卫国跟他女儿刘代娣都去坐牢了。
    现村支书历子谦不务正业,不是吹口琴,就是唱歌,根本不关心田间地头的农活。
    村长唐新元的女儿唐西兰,因为怀了吴文贵的孩子,被婆家用擀面杖碾压流产,给退回来了。
    退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唐西兰的脖子上挂了只破鞋。
    一时之间,唐西兰一家成了全村人的笑话,连带着同宗同姓的人都在村里抬不起头了。
    妇女主任熊爱花的女儿熊翠翠,由于怀的是吴文贵的孩子,上门女婿不想当这绿毛王八,气愤的离家出走了。
    走之前,这上门女婿还卷走了熊家所有的钱和票。
    何会计家更惨。
    何会计嫁出去的女儿何秀英,在生了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后,不仅被婆家的人退了回来,还要求他家在一个月之内,赔偿六百块钱。
    她婆家的人说了,这六百块钱,是何秀英母子这三四年的生活费,必须得给。
    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去哪找这六百块钱?
    分牛肉那夜的狂欢之后,整个桑枣村都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堆焦头烂额的事情要处理。
    甚至都没人关心村里的二流子吴老二和刘三娃去了哪里。
    大集体的春耕春种,更是没人过问。
    村上的领导不分发种子,不分发肥料和农药,村民们不用劳作,也都乐得清闲。
    知青们则经常聚在一起打扑克,下象棋,看看小人图书什么的。
    宋南音看着空置的大片良田,心底有些隐隐的不安。
    “韩恕,你说整个桑枣村都不播种,那到了秋冬天吃什么呀?”
    “哪还等得到秋冬天哦?”
    韩恕也是一脸担忧。
    “前些天我去保管室看过了,里面的存粮都快没了,估计这个月底就要粮荒了。”
    “啊?那你去劝劝历子谦,让他赶紧安排人把种子种下去呀。”
    “没用的。”
    韩恕叹气。
    “播种也是有时节的,谷雨过了,这都快立夏了,现在播种,就纯属浪费种子。”
    “那岂不是完了?”
    宋南音心里有点慌。
    她有黄金,有现金,粮荒了可以去镇上买来吃,怎么也不至于饿肚子。
    但如果周围村民都饿肚子的情况下,独独她有粮食,那肯定比她没有粮食更可怕。
    别看村民们现在都奉她为福星,对她客客气气恭敬有礼,但真的到了快要饿死的那一天,估计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韩恕,你再去找找历子谦呗,他当个村支书,总不能啥都不管吧?”
    “我都找过他好几次了。”
    “他怎么说?”
    “他天天呆在屋里练唱歌,哪还有心思管地里的农活哦。”
    韩恕提起历子谦,也有些郁闷。
    桑枣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照目前这个情况,一场粮荒马上就要降临了。
    宋南音想了想:“韩恕,要不我们搬到城里去住吧?”
    “不行,我户籍还在村委会,没有返乡文件,知青擅自离开,是会被追责的。”
    “唉。”
    宋南音叹了口气:“那我们就只有等着被饿死,对吧?”
    韩恕对‘饿死’这两个字,有点恐惧。
    当年逃荒,他是亲眼看到爸爸妈妈先后饿死在他跟前的。
    他们把最后的干粮留给他,是希望他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像他们一样被活活饿死。
    “我们不会被饿死,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韩恕跟宋南音在医疗站闲聊。
    吴文贵被判了重刑之后,宋南音便接管了这个医疗点。
    吴文贵的私人物品已经由民兵同志打包好,一样一样记录在册子上,送到镇上给吴文贵的一双儿女去了。
    经过一番严格消杀,现在这个医疗点,已经完全找不到吴文贵存在过的痕迹了。
    韩恕也不用下地干活,这些天都在医疗点陪着宋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