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归心错愕回头,目光跌入段秩异常认真的眼神中,他听见段秩一字一顿地开口:“花是假花,但我对皇上的心意,是真的。”
    周归心指尖蜷了蜷,末了,他轻轻笑了:“将军,你们怎么连话术也是统一的?”
    段秩静静地看着他:“真真假假,真的说不定是假的,假的有朝一日也会变成真的。”
    周归心听惯了情话,想不到段秩有朝一日也能给他说出来这些话来,他将手腕一点点从段秩手里抽出来,目光淡淡道:“朕不喜欢旁人来接近朕是别有目的,更不爱听别有目的的漂亮话。朕感谢你夜晚带朕出去玩消闷,但朕同你毕竟不是一路人,还请将军,此后夜晚不必再来找朕了。”
    他说完这话,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周归心在这个世界是孤独的,所有人都时间都在走,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了漫无天日的冬天,他一开始还尝试着和攻略者聊天,后来发现对方展现的所有不过是为了那些攻略度,他便不再和攻略者们产生交集。
    攻略者们是没有感情的,在他们眼中,周归心不过是一个猎物,他们想尽办法得到他,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没人关心猎物怎么想。
    周归心把自己的孤独袒露给攻略者们,只会方便他们攻略自己。周归心厌倦这种游戏,所以他也不愿意同攻略者们交谈了,只希望他们拿到该有的20%攻略度赶紧离开。
    兴许是他孤独太久了,周归心想,才会放任段秩一而再再而三地来靠近他。
    所以今日段秩同别人别无二致的所言所行才会如一记鸣钟般将他毫不客气地震醒。
    周归心这般想着,迟疑片刻,还是将那朵折得正好的玫瑰花放在了案台旁,这纸迎了许久的雪,已经被雪水浸透了,待不了几日,便会消色、软烂。
    不知道是不是周归心的话起了作用,自那日后,段秩再也没出现在周归心的面前。早朝抱病,夜晚更是没有人影。
    福公公忍不住问道:“可是段将军说了什么话惹皇上不开心了?”
    周归心写字的手一顿,偏头笑笑:“他不是说抱病了吗?既是抱病,就该好生养着,这天这么冷,不小心加重了就不好了。”
    福公公倒不这么觉得,他了解周归心,若段秩当真是抱病,周归心也会差人去问问的,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是他俩起了龃龉,闹别扭呢。
    福公公还挺喜欢段秩天天来找皇上聊天的,旁人不知道,但他还是知道的,周归心不知道何时突然就变得心事重重起来,即便是笑也不是发自内心的笑,福公公不明白怎么一夕之间皇上就变成了这样,他心下焦急,周归心却只是对他一笑而过。
    唯有段秩,福公公不懂他俩什么感情,君臣之情也好,爱欲之情也罢,但福公公知道段秩是懂他们皇上的,因为懂他,所以皇上的笑容都是真实轻松的。
    无论是谁,能让皇上开心起来就好。
    所以现在他俩闹别扭福公公也跟着着急。
    周归心哭笑不得,他都不难过,福公公着急做什么?
    “朕和段将军没闹别扭。”他把笔放进笔洗里轻轻转动,澄澈的水登时染上了几缕黑色的波纹。
    “将军已经三月多没来了。”福公公忍不住道。眼见着天都转到深冬了呢。
    周归心洗笔的手一顿,原来已经过了三月了,倒也无所谓,想来段秩很快便会脱离这个世界了。
    看这个架势,兴许段秩会是“抱病而终”。
    “又开始下雪了。”
    福公公见周归心不愿意说,便也舍不得逼他,只好换了话题,他一边给炉子里添着炭火一边道:“添些炭火,不要冻到我们皇上了。”
    烛火映照在窗纸上,依稀可见外面纷飞的大雪与被狂风撕扯拽动的树枝。周归心这页纸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了,他把笔搁下,去炉火那一边烤手一边道:“腊月了,风雪是多些。”
    他停了停,又道:“朕乏了,福公公去备些热水吧。”
    福公公连声应下,忙出去喊了几个丫鬟和太监烧水去了。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外面狂风呼啸,屋内炉火烧得霹雳作响,倒有几分说不出的温暖感。
    周归心手指蜷了蜷,这次估计也撑不到过年了,兴许哪日一觉醒来又是“西北战事告捷”的消息传来,然后就要出去迎接镇国大将军……
    他思绪纷乱间,忽闻一阵熟悉的清脆声传来。
    周归心一顿,讶然地循声望去,窗纸上已经多了一个人影,即便是只有个黑色勾勒出的身影,周归心也知道那是谁。
    蓦地,人影抬手敲了敲窗棂,发出“笃笃”的闷响声,周归心不可置信地走了过去将窗户推开,风雪之间,月光之下,段秩正对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