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芳小道士望着绵绵大雪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确实辛苦。”
    可不辛苦嘛?一接到“失踪”已久的小袖大人飞鸟传书,什么推堪司的陈姑娘啦,清水寺的下任主持啦,还有他们千山教的二胖师兄啦……各个齐齐上阵,荤的素的装了满满一大车,更有一战成名的剑圣大人亲自护送他和这小秃驴上潜龙山,进皇陵。
    车是四皮汗血宝马拉的,马是剑圣大人驾的,而他和这秃驴……
    怀芳一脸严肃地想,坐了一路颠簸马车也是很累的,对吧。
    说起剑圣大人……
    李药袖万万不曾想过会在此种情景下与李二公子重逢,更没想到再见面时李子昂是这般模样。
    在西北打磨历练的时光让这位曾经年少轻狂的府尹公子褪去了尚显稚嫩的少年模样,身量抽条,五官英挺,唯有两鬓白发缕缕,握剑的手也布满了细纹,完全是一双中年人才有的双手。
    李子昂的眼睛依旧灿烂明亮,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白发,大大咧咧地扛着羊腿朝皇陵走来:“袖啊,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圆润瓦亮哈!”
    本来有些伤感的李药袖:“……”
    很好,没错,他还是那个少年,一点都没变。
    欠揍得一如往昔。
    三人一兽迅速在沈檀大门口搭起了个简易帐篷,架起了篝火,炖上了鲜香麻辣的羊肉锅子。
    李子昂盘腿坐在地上,腿上放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拾着柴火往里锅下加:“我这头发说来话长了,还不是因为我那倒霉弟弟。”他啧了一声,“下辈子投胎宁愿当头猪都不要和他当兄弟。”
    李药袖:“……”
    怀芳:“……”
    法喜:“……”
    李子昂说得轻描淡写,实则其中曲折的确是一言难以描述。那日在皇宫他从那黑袍人刀口救下李子真,万没料到对方虽然坐着轮椅但却着实难缠,更能驱使妖魔为伥,几次三番竟险险将他逼入死地。
    当时如何凶险,又如何死里逃生李子昂本人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濒死之时他爆发所有灵力,挥出了气动山河的一剑。
    剑光所到之处,妖物瞬间消弭无形,而那黑袍人亦同样被剑气横切脖颈,当场尸首分离。
    一剑过后,李子昂只觉心境剎那突破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境界,尚未来得及细细琢磨,识海一阵剧痛,一口鲜血骤然喷出。
    蜷缩在地上的李子真浑浑噩噩抬头:“哥?!”
    李子昂迎面倒下,猝不及防地将他也砸晕了过去。
    听到这的李药袖叼着筷子呆若木鸡,结结巴巴地问:“之、之后呢?”
    李子昂拍拍剑柄上的碎雪,笑嘻嘻道:“之后我醒来就这样啦!”他摸摸鬓角,“话说,这样是不是看着成熟稳重一点了?怎么也配得上小爷如今的名号了吧?”
    李药袖:“……”
    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小子瞒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李药袖的直觉准得惊人。
    的确,李子昂隐瞒了小小的一部分。那一剑的确骤然令他醍醐灌顶,一剎间领悟了通明剑意,更提升了一个大境界,但代价便是折去了数十年的寿命。
    李子昂并不觉得有什么,习武也好,修仙也罢,从来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猝然冒进,必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哪怕这个代价是为了救下那个为虎作伥,不争气的烂人弟弟。
    李子昂没有后悔,至少在此时,能与友人重逢,坐在这小小的破帐篷里吃锅子,他已十分满足了。
    “小袖,”幽幽的声音响起在欢声笑语的几人身后,“你们在做什么?”
    怀芳和法喜登时被吓得吱哇乱叫:“啊啊啊!有鬼啊!”
    李药袖也被吓得爪一抖,差点将筷子丢锅里。
    一缕轻盈的气流拂过,灵巧地卷起筷子端端正正地放在她的小碗上。
    “沈、沈大哥?”法喜这时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问,“是你吗?”
    “嗯。”沈檀略显冷淡的声音轻轻回道。
    怀芳与沈檀几乎没有打过交道,哆哆嗦嗦地戳了一下法喜:“喂,秃驴,是、是传说中的平凉龙神吗?”
    不知为什么,明明帐篷里仍只有他们几人,传说中镇守皇陵的平凉龙神并未现身,但怀芳总有一种被猛兽环绕盯视的强烈压迫感!
    李药袖内心莫名有些心虚,表面倒还算镇定,抬爪朝着虚空挥挥:“我们在吃锅子呀,你来得正好,快来一起!”
    众人:“……”
    李药袖脑壳连同背后忽然一沉,仿若当头压下个看不见的沉重脑袋,对方力道拿捏得将将好,既能严丝合缝地压在她身上,又不至于当场将柔弱无助又娇小的小袖大人压进地里,一条看不见的尾巴还贴心地卷起小镇墓兽的胖肚皮帮她撑了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