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题一个接一个,像从前那个一张嘴就停不下来?的小?朋友。
但也只是像而已。
大概是因为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所以面对以前认识的人,要把这副面孔维持好,不要被任何人知道。
她笑容灿烂,但他兴致缺缺。
那顿饭很?快就吃完,她没什么胃口,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说?话,在他吃饱后就正好一起停下筷子。
他问,“答辩一个上午也不饿?”
她张口就答,滴水不漏,“现在减肥,我们学?校的食堂太好吃了,四年胖了不少。”
“住哪?”
“噢,我住宿舍,所以我自己回学?校就行。当然你要是好心送我,我也不会拒绝。”她嬉笑着一张脸。
玩笑话说?成七分,不像以前那样生怕欠了一点人情,非要谨慎地计较。
世故得很?熟练。
所以在放下擦手的纸巾时,他有点没耐心了,想?看看她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他说?,“怎么没跟林嘉远住一起。”
“我们专业答辩最晚,其他专业早就答辩完了,他当然也早就回南江了。”她只顿了一下就回答,几分玩笑,滴水不漏。
他收回眼?,而后道:“我送你吧,但先陪我去趟崇善寺,我妈托我姑父买的药材,让我帮忙送去。”
“噢,好,没关系,我下午也没什么事。”
从餐厅出来?,外面的雨又在下了。
已经有侍应生熟练地打上伞送他们到?车前,体贴地挡好车顶,他仍然坐在副驾驶,和她一起坐在后座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路上在看手机,才回北城,大约都是以前的朋友在找他。
她那晕沉沉的脑袋这时候才得以放松,无力?地低垂着,头晕脑胀的疲倦居然很?快就头一点睡着过去。
到?了城外,沈既白看到?她一脸疲倦睡着的样子,本来?没打算叫醒她,但她睡眠很?浅,听到?他的关门声就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问了句,“到?了吗?”
刚醒的声音,带着几分从前的软弱,爱哭又娇气?的小?朋友。
他的语气?也不由放软,“到?了。”
她自觉地开?了车门下来?,外面已经没有下雨了。
那段时间的北城细雨绵绵,但总下不了多久,干燥的天很?快就吹散,留不下太多痕迹。
她刚醒,头还有点晕沉,所以这一脚下来?差点没站稳,幸好沈既白就在旁边,及时扶住了她。
眼?前晃动间,看见了他脖子上吊坠的一枚玉佛。
她的困倦有几分回到?从前,好奇就问:“你怎么戴这个?”
他视线垂下,将?玉佛扯出来?,“好看?”
“颜色很?漂亮。”
“喜欢送你了。”他这么说?着,随手就绕到?脖子后面截了下来?,塞到?她的手上。
那举动,跟从前他随手就将?脖子上的水晶骷髅拿下来?挂到?她脖子上一样。
润泽的触感,还带着几分他的温度,她一下就醒了。
他已经回头拿司机递给他的礼盒,他姑父给他的东西。
她往他面前递,扬着笑脸道:“玉这种东西哪能是随手就送的,大多都有自己的缘故,我可不敢要。”
他倒也适可为止,没强求她一定要收,只微哂道:“是吗,我妈出国前给我的,非让我戴上,我不信这些,戴着不过是图她少啰嗦几句。”
他下巴示意,“放车上,或者给我戴回去。”
他微挑的笑意,非要揭穿她云淡风轻的平静。
她只静了一会儿,给他放回车上,“你太高了,我戴不上。”
沈既白看着她平淡的笑脸,终于还是直白问她:“发生了什么,林嘉远为什么没和你一起。”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脸上的笑容也不再支撑下去。
得不到?回答,他也不再问,默默地进了寺里,将?他妈妈托他送去的东西带到?,跟主持几句寒暄,一起下了山。
她都没再说?什么话。
以前总是跟她吵不完架的人,一路上也抿着唇一字不发。
唯一一次对话是在下山的时候,他说?,“江弥,你以前不是挺能折腾的吗。”
说?到?最后,他没有看她。
明明是在损她的话,可他的语气?好像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疼。
她那维持着迎合一切的笑脸,已经渐渐没有力?气?。
下山的石板路上,雨水已经很?快就消散了,轻飘如丝,即使再粘腻也留不住任何痕迹。
寺前的树上挂满红绸,在初夏的风里飘摇着。
即使这段时间小?雨不断,但寺里香火仍然旺盛,众生皆苦,所以祈求神佛垂怜。
长阶三千,一步一迷途,一叩一执着,香火燃不尽众生离合,人这一生只是求个功德圆满,竟然是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