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每次看到它酣卧在火炉边,都使我联想起皓皓的笑话,不知道它会不会有一天,胡子
    也被老鼠咬掉了。不过,有一次,它倒是真的烧断了三根胡子。这天下午,我午睡醒来,火
    盆边没有小波的影子,床上也没有,(近来,它已养成上我的床的坏习惯了。)难得,它今
    天居然变勤快了。我起了床,把火盆中的火燃旺了一些,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看看表,距
    中□下课回家还有好一会儿,打开了三角课本,禁不住再打了一个哈欠。sin2X等于多
    少?cos2X等于多少?一百个无聊。
    一声尖锐的呼叫,打破了整个楼房的寂静。我抛开了书本,冲出房门,想看看发生了什
    么可怕的事情!于是,我看到走廊中已纷纷跑出了好几个人,包括罗教授,罗太太,和皓
    皓。那声尖叫,是从皑皑屋子里发出来的,房门关著,皑皑还在里面乱喊乱叫。罗教授冲上
    前去,一下子打开了皑皑的房门。于是,我看到一个吓人的场面!
    小波!我那只残废的小猫,不知怎么跑进了皑皑的房间,嘴中竟然紧紧的衔著一只又肥
    又大的老鼠!大概它初创奇功,有些兴奋过度,而皑皑的大惊小怪更引起了它的慌乱。所
    以,它衔著那只老鼠满屋子乱跑乱窜。皑皑似乎正在画画,桌子上全是颜料瓶,支著一个大
    画架。小波的奔窜,一连带翻了好几个颜料瓶,瓶子滚在地下打破了,流了一地红红白白的
    颜料。皑皑手中握著一把画笔,又气又急又怕(她紧紧的防备著不让小波嘴中的老鼠碰到
    她),就一面大叫著,一面把画笔向小波乱砸。她不砸还好,这样一砸,小波就更加惊慌,
    竟一下子跳到画架上面,把一张已快完工的画撕下了一大条纸,身子吊在画架上面,嘴里还
    咬著老鼠不放。皑皑更气了,跳著脚,她把手里所有的画笔全砸向了小波,嚷著说:
    菟丝花29/41
    “死猫!死猫!谁养的要命的猫!自己也不管!”
    由于房门的敞开,小波发现了一条出路,就一跃而出,紧接著跑进我的屋子里去了。皑
    皑看看她损失了的画,气得眼睛发红,抓起一把画笔,她跳著脚追入了我屋里。我也追了进
    去,罗教授和皓皓等人也跟了过来。我们这样一拥进内,把惊魂甫定的小波又吓得乱跑了起
    来,我嚷著说:“好了,好了,你们吓著了它!”
    “死猫!鬼猫!”皑皑仍然嚷著,又是一把画笔对小波扔了过去。小波凌空一跃,半死
    的老鼠落到地下,小波却冲向了墙上悬挂著的妈妈的那张画上,我只听到当啷一声响,镜框
    掉了下来,玻璃砸破了。小波穿过了落地窗,跑到外面,从窗子上跳落到花园里去了。
    一场风波,到此应该结束了。彩屏已闻风而来,拾走了半死的老鼠,也扫掉了玻璃碎
    片。可是,皑皑还在生气,站在我的房门口,她气得浑身发抖,喘息著说:
    “我最近画得最成功的一张画,你赔我!”
    “好了,算了,”罗教授不耐的摆了摆手:“一只小猫,闹得这样天翻地覆,什么玩意
    儿?”
    “哈哈!”皓皓仰天而笑,看样子非常得意:“我早就知道这只小猫要引起一些风波,
    果然不错!有趣!有趣!”说著,他转向了皑皑,笑著说:“难得看到你这样大呼小叫,而
    且运动了一番筋骨,小波值得嘉奖呢!你就缺乏运动,多发脾气,多摔东西对你有益!”皑
    皑对她哥哥翻了翻白眼,噘著嘴,一转身向门口走去,彩屏已先到她房里去收拾残局了。她
    在门口停了停,大概越想越有气,转过头来,她突然对我大声说:
    “忆湄!把你的猫丢掉!我们罗家不是收容所!除了收容你,还要收容你的残废畜
    牲!”
    她走了,我僵立在室内,这几句话像轰雷击顶般的把我打昏了!是的,罗家不是收容
    所,收容了我已经是大面子了,而我还不识趣的弄了一只残废小猫来!我咬住嘴唇,有两股
    热潮往我的眼眶里冲,迅速的模糊了我的视线,于是,我听到罗教授一声巨大而震怒的吼
    声:
    “皑皑!你给我站住!”
    接著,我听到罗教授沉重的脚步声奔向走廊,几乎是立刻,他已拖著皑皑走回了我的房
    间。我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泪珠还在眼眶中打转,泪雾迷蒙中,我看到罗教授巨大的手掌紧
    握著皑皑的手臂,带著一份野蛮的强迫性,把她给硬拉了进来。同时,暴跳如雷的在对皑皑
    喊:
    “你道歉!皑皑!向忆湄收回你刚才讲的那几句话!赶快!说!”皑皑一定被罗教授的
    手握得非常疼痛,她的眉毛蹙著,脸色苍白,却紧闭著嘴一语不发,罗教授更加激怒了。他
    跺了一下脚,使整个地板都震动了,然后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吼:
    “皑皑!我叫你道歉!听到没有?”
    皑皑开始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那美丽的黑眼睛里滚落下来,再加上她那细致
    的抽泣呜咽之声,竟出奇的美丽和柔弱动人。我已经忘了我的伤心,反而对皑皑生出一种强
    烈的同情和抱歉的感觉。我的小猫弄坏了她的画,打翻了她的颜料,又惊吓了她,还害她挨
    罗教授这样的一顿大脾气!我用手揉掉了眼睛里的泪,愣愣的说:
    “噢,罗教授,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罗教授盯著我,他的眼光看起来是奇怪的。半晌,他又在喉咙里发出他习惯性的那种模
    糊不清的诅咒,不知是在咒骂我的不识好歹,还是咒骂皑皑对我的侮蔑。转过身去,他似乎
    对于我们间的纷争失去了兴趣。一边叽咕,一边大踏步的走开了。这时,罗太太走上前来,
    她的脸色和皑皑的同样苍白,牵住了皑皑的手,她把皑皑也带出了我的房间。望著她们母女
    一齐走出去,我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孤独和苦涩,心中模模糊糊的掠过了“天伦歌”歌词中
    的两句:
    “人皆有父,翳我独无,
    人皆有母,翳我独无……”
    如果我有父母,又怎会为了收养一只小猫而呕气!我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把两只手交握
    著放在裙褶里,静静的陷进了沉思之中。有人走向了我,停在我面前,我抬起头,是被我忽
    略了的皓皓!他正望著我微笑,看来心情良好而精神愉快。用手揉了揉我的短短的鬈发,他
    笑著说:
    “一件小事,是不是?假若你是株劲草,应该连台风都不在眼睛里。这,不过是阵微风
    罢了!何况,你不止是株劲草,你还是棵小小的忘忧草!”
    劲草!劲草和菟丝花!看样子,这个典故已经传遍罗宅了。我仰望著皓皓,他对我眉飞
    色舞的笑笑,再揉揉我的短发说:“快乐起来,忆湄!欢笑应该属于你!”
    他走了,帮我关上了房门。我目送他走开,心底涌上一股暖流,眼睛居然再度湿润了,
    皓皓!我喜欢他,真的。
    中□下课回来,走进我房间的时候,我正在收拾我的行装。我带来的那口又小又破旧的
    皮箱放在桌子上,满床堆满了衣服书本,我却对著那些衣物发呆。记得我来的时候,只有一
    点点简陋的东西,现在,我的衣物已经增加了一倍有余。这些,大部份都是罗教授给我的钱
    买的,小部份是中□买给我的。如今,这些东西我是带走好呢?还是留下好呢?中□推门而
    入,对这零乱的情况大感惊讶,皱了皱眉,他说:
    “忆湄,你这是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我轻轻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