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妈迎了出来:“白姑娘带着香绮出去了。”
    “去哪儿了?”他问。“不知道,没说。”“去多久了?”他问。“吃过午饭就出去
    了,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皓祯眉头一皱,怎么去了那么久?能到哪里去呢?他踱进大厅,坐了下来,决定等吟
    霜。阿克丹见吟霜不在,就催促着说:“既然人不在,咱们就早点回府吧!这两天府里不安
    静,怕王爷要找人的时候找不着……”
    “要回去你回去!”皓祯对阿克丹一瞪眼。“我要在这儿坐等,我要等吟霜回来!”阿
    克丹闭了嘴,不敢说话了。和小寇子退到偏房里,吹胡子瞪眼睛的生闷气。皓祯这一等,就
    又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喝光了三壶茶,蹁了几千步的方步,看了几百次的天色……,吟霜就
    是无影无踪。然后,天色暗了,屋里掌灯了。接着,窗外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了。皓祯这
    一生,还没有尝过等待的滋味,看着雨滴沿着屋檐滴落,他又着急,又困惑。吟霜举目无
    亲,能去什么地方?会不会冤家路窄,又碰到那个多隆?越想就越急,越急就越沉不住
    气……然后,吟霜终于回来了,和香绮两个,都淋得湿湿的。一听说皓祯已经等了好久,吟
    霜就急急的冲进大厅。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怀里紧抱着一个蓝色的布包袱。皓祯瞪着她,看
    到她发梢淌着水,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皓祯一肚子的着急和烦躁,此时,又揉合了一股油
    然而生的心痛,立刻就爆发了:“这个家什么地方没帮你打点好?你说!”他重重的拍了一
    下桌子。
    吟霜惊跳了一下,脸色更白了。
    “吃的用的穿的,我哪一样漏了?就算漏了,你尽管叫常妈或是香绮出去买,你自己跑
    出去做什么?”他像连珠炮似的,一口气嚷嚷着:“就算你非自己去不可,也该早去早回。
    在外面逗留这么久,天下雨了也不回来,天黑了也不回来,万一再遇上坏人,再发生多隆抢
    人的事件,你预备怎么办?老天不会再给你一个皓祯来搭救你的!你知不知道?明不明
    白?”
    “是!是!”吟霜急切的点着头,眼里充满哀恳之色。“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
    了!”
    “就算你嫌家里气闷,你要出去逛逛,也最好等我在的时候,有人陪着才好,是不是?
    何况你热孝在身,一身缟素,出了门总是引人注意,最好就待在家里……有事没事的,少出
    门去闲逛,毕竟,现在不是跟着你爹,在跑江湖呀……”
    吟霜听到这儿,眼泪就滚出来了。站在一边的香绮,再也忍受不住,冲上前去,就把吟
    霜怀里的蓝色包袱抢过来,三下两下的解开了,把一个小小的圆形绡屏,往皓祯手中一送,
    急急的说:“小姐和我,是去裱书店,裱这个绡屏!因为老板嫌麻烦,不肯裱,小姐跟他好
    说歹说,求了半天人家才答应。她又不放心把东西留在那儿,硬要盯着人家做!这才等了那
    么久,这才淋了雨,到现在才回来!”
    皓祯惊讶的看着手中那个绡屏,顿时怔住了。那绡屏上,绡着一只白色的狐狸,尾巴高
    扬着,白毛闪闪发光。扬着四蹄,正在奔跑。一面奔跑,一面却回眸凝视,眼睛乌溜溜的,
    脉脉含情。皓祯的心脏,“咚”的猛然跳动,白狐!俨然就是当初那只白狐呀!连身上那
    毛,都栩栩如生!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抬起头,香绮又抢着说:
    “自从贝勒爷留下那个玉珮,小姐就好几个晚上都没睡觉,你没瞧见她眼圈都发黑了
    吗?人都熬瘦了吗?她用白狐狸毛,掺和着白丝线,日夜赶上,亲手绡了这个绡屏,说是要
    送给贝勒爷……好不容易绡完了,又赶着去配框……小姐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哪儿还有闲
    情逸致,出门逛街?”
    皓祯凝视着吟霜,吟霜也扬起睫毛,静静的瞅着皓祯了。一时间,皓祯只觉得一股热
    血,在嘴唇……猝然门,所有的矜持全部瓦解,他放下绡屏,冲了过去,忘形的张开双臂,
    把她紧拥入怀,一叠连声的说:
    “吟霜!吟霜!从来没有一个时刻,我这样期望自己不是皇族之后,但愿是个平凡人,
    但愿能过平凡的日子,这帽儿的胡同,这小四合院,就是我的天堂!吟霜,早已紧紧的、紧
    紧的拴住我这颗心了!”吟霜紧偎在他怀里,泪,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
    乖巧的香绮丫头,慌忙溜出门去。张罗吃的,张罗姜汤,张罗干衣服,张罗熏香……小
    寇子和阿克丹面面相觑,看着窗外夜色已深,听着雨打芭蕉,不知道今夕何夕?只知道逃不
    掉的,就是逃不掉。那夜,皓祯没有回王府。
    在吟霜的卧房中,罗帐低垂,一灯如豆。皓祯拥着吟霜,无法抗拒的吻着她的眉,她的
    眼,她翘翘的鼻尖,她温软的唇,她细腻的颈项,她柔软的胸房……啊,吟霜,吟霜,心中
    千回百转,激荡着她的名字。啊,吟霜,吟霜,怀中软玉温存,蠕动着她的青春。皓祯完全
    忘我了,什么名誉、地位、公主、王府、顾忌……都离他远去,什么都可以丢弃,什么都可
    以失去,什么都可以忘记,什么都可以割舍……他只要吟霜。吟霜,是生命中的一切,是感
    情上的一切,是一切中的一切。他轻轻褪去她的衣衫,吻,细腻的辗过那一寸一寸的肌肤。
    忽然间,他愣了愣,手指触到她右边后肩上的一个疤痕,一个圆圆的,像花朵似的疤痕,他
    触摸着,轻问着:
    “这是什么?”她伸手摸了摸。“我娘跟我说,打我出生时就有了。”
    “那么,是个胎记喽?怎么有凸出来的胎记?给我看看!”他转过她的身子,移过灯
    来,细看她的后肩,叹为观止。“你自己看不见,你一定不知道,它像朵梅花!”
    “是啊,”吟霜害羞的缩了缩身子。“我娘告诉过我,它像一朵梅花。”“啊!”皓祯
    放下了灯,再拥住她。“你肯定是梅花仙子下凡投胎的,所以身上才有这么一个像烙印似的
    记号,怪不得你仙风傲骨,飘逸出尘!原来,你是下凡的梅花仙子!你是我的梅花仙子!”
    说着,他的唇,热热的印在那朵“梅花烙”上,辗过每一片花瓣。他诚挚的、热情的、由衷
    的喊出声来:“吟霜,你是我这一生最深的热爱,我,永不负你!”
    说完,他们两个,就缠绕着滚进床去。
    是的,吟霜正是二十年前,雪如失落了的女儿。命运之神,挥动着它那只无形的手,把
    这两个生也该属于两个世界,活也该属于两个世界,死也该属于两个世界的男与女,硬给推
    进了同一个世界。梅花烙7/307
    接着,是一段旋乾转坤般的日子。皓祯的每一个黎明,都充满着崭新的希望,见吟霜!
    每一个黑夜,都充满了最美丽的回忆,想吟霜!两人见面时,是数不清的狂欢,两人分离
    时,是剪不断的相思。这才了解,古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诗词,写相爱,写相忆,写相思。
    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当然,在这份刻骨之爱里,也有煎熬,也
    有痛楚;也有忧虑,也有担心。皓祯深深明白,这种“金屋藏娇”的情况,绝非长久之计。
    如果要一劳永逸,除非把吟霜接进府里去,让父母都承认她的身分,虽然吟霜与“夫人”早
    已绝缘,或者可以有“如夫人”的地位。但是,这也是一种“奢望”呀!王爷为人耿直,怎
    会容忍皓祯在王府外,和吟霜这样的江湖女子,赁屋同居?雪如呢?雪如端庄高雅,平日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