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你的身边!他就是老柯!你听清楚了吗?起轩就是老柯啊!”乐梅浑身一震,慢慢转过
    头来,着魔似的瞪着映雪,仿佛无法连贯、组织这些话。小佩一面紧紧的攥着乐梅,一面惶
    恐的对映雪喊道:“舅奶奶您怎么了?怎么忽然间胡说八道起来了嘛?”
    “我没有胡诌!”映雪狂乱的扯开小佩,一把抓住乐梅。“如果我骗你,到时候我如何
    为这些话负责?如何给你一个活生生的起轩?”她摇晃着女儿。“你醒醒啊!我求你清醒理
    智的面对这一刻吧!”乐梅仍麻木的瞪着母亲,好似失去了理解与思考的能力。映雪仓促的
    抹去泪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始困难的解释:“当初说他死了,那才是骗你的!其
    实,他没有不治身亡,万里把他救活了,可是那场火却烧瘸了他一条腿,灼伤了他的咽喉,
    还毁了他整张脸!”她紧盯着乐梅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于是,他就变成了你所看见的
    老柯,戴着面具,声音沙哑,一瘸一拐的老柯!”
    乐梅眨了眨眼,原本木然的表情渐渐糅进惊慌的神色。
    “不……不是的!老柯就是老柯,怎么会是起轩呢?”她一步步的向后退,昏乱的抗
    拒。“老柯的脸是被仇家砍伤的呀!你弄错了,完全弄错了!谁告诉你他是起轩的?”
    “谁都知道老柯就是起轩!我知道,整个寒松园的人都知道,韩家也知道,当然万里也
    知道!”映雪悲哀的望着女儿。“就只有你和小佩不知道!”
    乐梅颠踬了一下,脸白如雪。小佩则瞠目结舌的看看映雪,又看看乐梅,全然不知所
    措。
    “在你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你可知我干什么去了?我去了万里的药铺!起轩现在就藏在
    那里!因为你一意走火入魔,老柯这个通灵的角色他再也扮不下去,所以才离开落月轩,逃
    到万里那儿去了!由于你的轻生,我到那儿要他来见你,拆穿这整个骗局,停止这种可怕的
    集体笔折磨,可是我没有成功!”映雪捂住脸。“因为,那种残的悲哀,实在让我不忍
    心……”秘密已被揭露,映雪便把事情的始末都说了出来,从假造坟墓,到禁门之说,到紫
    烟的穿针引线,再到起轩执意离开,全部交代得清清楚楚。而乐梅只是被动的听着,听着,
    越听表情越奇异越恍惚。“总之,这场骗局最初的立意完全是为你设想,可是大家都错
    了!”叙述到最后,映雪已是泣不成声。“一直以为在替你铺一条光明之路,谁知路却通向
    死亡!一直坚信这样做是爱你的,谁知竟害了你……”
    乐梅一径沉寂无语,久久,她终于空洞的开口:
    “老柯就是起轩?”映雪点点头。“起轩就是老柯?”映雪又点点头。“他没死……他
    根本还活着……”乐梅的声音已开始发抖,整个人也摇摇晃晃的站不往。“天啊!我一定是
    疯了!”她崩溃的跪倒在地,仰天大喊:“我居然听到我娘亲口对我说,老柯就是起轩!”
    一都已水落石出,再也没有秘密,没有苦衷,没有谎言。
    寒松园大厅中,每一个人都证实了映雪所说的话,每一个人都把其余细节全盘托出。乐
    梅一一对众人扫视过去,猝然抬起手臂,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疼,彻骨的疼,疼得她眼泪都
    迸了出来,然而那却是喜极而泣的泪!
    “我没有疯,这也不是梦!他活着,他还活着!”她喃喃自语着,转身朝厅外走去,对
    着穹苍潸然下跪。哦,老天爷,原来我的丈夫并没有死!聚散由天定,我感激老天爷的决
    定,决定咱们夫妻是聚不是散呵!”
    身后,众人也低头饮泣着,只有延芳脸上一动,急急屈身扶起乐梅,迫切的问:“那
    么,这是否表示,你的心意也决定是聚不是散?”
    “我都以死明志了”乐梅泪如泉涌。“这样的心意难道还不够明白?”“不!我要一份
    考虑后的答案!”延芳激动的说:“起轩已经不是从前的起轩,而且比你所能看见的外表更
    糟!除了烧坏的腿,嘶哑的声音,还有许多你看不见的伤疤,和那张藏在面具下的脸!这样
    的他。你确定你能接受?你确定还要他?”
    乐梅一瞬不瞬的盯着延芳,那眼神是悲痛而坚决的。
    这些话你早该问我啊!如果你早问过我,我会斩钉截铁的回答你:我要他!要他!要
    他!”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老夫人巍颤颤和趋前一步。
    “句句真心!”乐梅霍然起身。“还有什么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没有,再也没有了!
    而你们却只因为他不再英俊潇洒,就以为我会嫌弃他,就不择手段的利用死亡来欺骗我!为
    什么没有人来问我一声?为什么就这样武断的判定我?你们居然每一个人都把我看得如此浅
    薄,”她的视线沉痛的轮流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映雪脸上。“包括我的亲娘在内!”
    “不,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真相?”乐梅激烈的剪断映雪的话:“我撞墓碑,你们
    不说;我绝食,你们也不说;我都嫁给一块灵牌了,你们仍然不说;我被思念折腾得形销骨
    毁,你们竟还是三缄其口,还在等我变节改嫁!”
    “绝没有人看错了你,而是……”士鹏痛心的摇头。“而是咱们每一个人,都看过起轩
    那张脸……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因为……因为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别怨咱
    们吧!”延芳拭泪接口:“不说他自惭形秽。就说咱们身为父母的人,将心比心,也不忍见
    你如此委屈下嫁呀!”
    老夫人亦走到乐梅面前,恳切的拉住她的手。
    “奶奶知道你的苦,可是咱们又何尝好过了?眼看你和起轩两个痴心孩子不得相认,谁
    能安心过日子呢?乐梅啊,请你看在大家同是用心良苦的份上,就原谅咱们吧!好不好?”
    “别再说了!你们统统别说了!”乐梅哽咽着自责:“是我自己傻,没把他认出来!原
    来他一直都在我眼前,枉费我还与他说过那么多心底话,却没发现,老柯和起轩就是同一个
    人!”“不,不是你傻,而是你根本就相信起轩死了!”映雪心疼的抱住了女儿。“今天若
    不是咱们全部坦白招认,你怎么会想得到,竟有这么多人联手对你隐瞒真相!而且这里头还
    包括了你的亲娘!”但真相总算来得不晚,有开始就不迟!乐梅深吸了一口气,感到自己内
    在有个重生的灵魂正破茧而出。
    “我要见他!”她抹去泪水,定定的说:“我现在就要见他!”
    从寒松园到杨家药铺不过是一箭之遥的距离,但对此刻的乐梅而言,却漫长得有如一生
    一世。
    而在此之前的她,也已煎熬得太苦太久了,苦到她必须以全部的心灵去幻想一个鬼丈夫
    的存在,才能稍解那种思念腐蚀骨髓的痛苦!然而,鬼是什么?它无形无影,无踪无迹,连
    是否存在都无法确定!但这样虚无缥缈的空想,却也使得她神魂颠倒,望眼欲穿!
    假若当初他们未曾隐瞒,假若那时就给她选择的机会,她将终身托付于起轩的决定纵然
    不会改变,然而在她的心底,也许会有一些胆怯,一些迷惑;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历过种种
    试验!也只有切身承受过失去的痛,才能真正确定这份坚贞!
    不管他瘸了腿,哑了声音,脸烧坏成什么样子,浑身又有多少伤疤,统统都无所谓!重
    要的是,他还活着!他还在人间呼吸、行走,还能与她相爱!他的身子虽然残缺,可是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