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走廊一角,遥遥看着那个?女人。
颜里踩着高跟鞋,穿着优雅的晚礼服,像是刚从晚宴上?出来。
本该拥有着温婉得体的神态,却面色苍白,近乎要昏倒过去,被司机搀扶着,哭湿了一张手帕。
就?算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看着这样的情景,心头?便会冒出许多令人心惊胆战的猜测。
那时的姜颂,脸色也一点一点地?变得惨白。
不知过了多么?漫长的时间,手术室里的人终于被推了出来,转入病房。
听到消息的姜颂几乎是疾步赶来。
沈哥没?事,他还活着。
庆幸并?未维持多久,隔着薄薄的一层门板,姜颂听到了病房中的声音动静。
男人熟悉的声音刺入他的耳膜,语气?却是姜颂从未听过的歇斯底里。
“截肢手术”、“后续复健”、“心理医生”。
他听到医生谈起?后续的方案,震惊到怀疑自己的耳朵。
庆幸的欣喜消失得一干二净,近乎被铺天盖地?的愧疚与懦弱击败,他的神色刹那变得灰败。
思绪一团浆糊,需要理清的时间。
姜颂无法现?在进去面对沈则随,情不自禁地?退开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
在之后被愧疚与歉意折磨着的漫长时光里,姜颂其实后悔过很多次。
那扇他失去勇气?叩响的门,后来被沈则随死死封锁,谁都不准进入。
那些不愿去回想、又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缠绕着他不放的画面,在眼前掠起?,一帧帧地?回放。
“嗒”的一声,门开了。
回忆刹那间中止,姜颂呼吸一滞,被林清铭一肘子撞到前面,一时间身体变得僵硬无比。
他没?敢抬眼,声音有些发涩,“随哥……”
“你们好呀,”
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道清脆的女声,“快进来吧。”
姜颂愣了一下?,骤然抬头?。
门外男人的面容陌生,面上?满是惊讶。宋念初对他点头?笑笑,侧开身,让他们进来。
“……啊,”林清铭愣了一下?,似是有几分意外,对她点点头?,“念初你也在啊?”
宋念初牵起?嘴角,也对他笑了笑。
她的笑容不知为何有些淡,开了门后很快转身进了客厅,情绪似乎有些古怪。
林清铭不明就?里,紧接着就?被姜颂轻轻撞了一下?。
“那是随哥女朋友啊?”
“不是,”林清铭也压低了声音,“就?普通邻居。”
客厅中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林清铭招呼着站在门边罚站的姜颂进屋。
姜颂深深吸了口气?。
手脚有些发麻,紧张到心脏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姜颂走进客厅,手指不知何时紧攥成拳,往屋里一扫。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闻声偏过脸。
他穿着短款黑棉服,棉服领子微微立着,遮着小半边下?颌。
分明与姜颂记忆中的模样好像没?有什么?差别,黑眉浅瞳、高鼻薄唇,一眼看去清冷淡薄。
可?却又完全?不同了。
那双眼睛在抬眸后更显狭长,浅灰色的瞳仁微转,目光落在了姜颂的身上?。
短暂沉寂,沈则随扯唇,平静笑笑。
从前寒暑假末尾返校,隔一段时间未见的少?年脸上?总是会带着浅淡的笑,单手拉着行李箱,懒懒散散地?走过来,互碰一下?肩膀。
假期里做了些什么?、新学期的课表有多么?恐怖,能说?的话总有许多,如同不干涸的奔流。
这一次,沈则随坐在那里,语气?沉静平和,只是简简单单地?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姜颂滞在原地?,僵了片刻,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一个?人藏了不知多久的情绪一股脑儿地?全?涌了上?来,将理智摧毁得一塌糊涂。他都忘了这里还有外人,重重吸了吸鼻子。
“随哥,”姜颂压抑地?说?,“当初是我对不起?你……”
“别说?那些。”沈则随垂了垂眼,“没?什么?对不起?的。”
在危机来临的那一刻,人类的本能会让驾驶员下?意识去保护自己。
这不算是什么?秘密。
无可?指摘的举动,但当初确实谁都没?能过得去心理上?的那一道坎。
就?连现?在的沈则随,此刻面容上?的平静,也多多少?少?掺了几分刻意。
沈则随深知自己心中的那一片晦暗而见不得光的幽处,并?不愿让别人察觉。
姜颂一个?大老爷们,生生红了眼眶,用手背抹了好几次眼睛。
沈则随转开话题,不想要再提起?往事,“约了几点的位置?”
“六点整,”林清铭连忙应声,顿了顿,又问:“念初也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