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楚王根本就不用调动几千人的纤夫来给战船拉纤,”干奢点头,“所有的战船都是由这巨大的老鼋拖到上游来的。”
    “这不是老鼋。”徐无鬼对干奢说,“当年李冰治水,在长江上驱使了二十五头神兽镇水,下游与巫郡对望的归郡由两头神兽镇守,一个是傲天,一个就是我们现在看见的赑屃。”
    听了徐无鬼的解释,干奢看向巨大的赑屃。“《太公兵法》里从没有提到过驱使神兽作战。”
    “你手中的这部《太公兵法》,”徐无鬼说,“在道家里属于阴谋诡道,由当年的姜子牙所创,里面并没有讲述驱使神兽作战的方法。秦朝末年,黄石公把它传给了张良。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到了陈旸的手里。”
    “可是看样子楚王有驱使神兽的方法。”蒯茧说,“两军作战,任何一个细微的差异,就能改变整个战局,更何况作用如此巨大的神兽。楚王如果不是用赑屃拉动战船,他的军队无法如此神速。”
    徐无鬼点头,楚王能够驱使神兽,他也无话可说。
    干奢也黯然。
    徐无鬼又说:“我师父说过,四大仙山里,术法最多的就是单狐山的幼麟,听说当年的贾诩和师乙都是能够驱使兽类的术士。只是不知道现在单狐山的传人是不是也会这个本领。如果有的话,定是这个人帮助了楚王。”
    “单狐山幼麟传人?”干奢问,“跟你一样,是四大仙山的门人,他叫什么名字?”
    徐无鬼想了一会儿,“我师父说过,单狐山在师乙之后,门人稀少,只有一个叫少都符的,跟我年纪相仿。”
    干奢和徐无鬼的交谈之间,沙亭军已经全部退缩到白帝城山顶上的城池之中。江面上的楚军战船上,军士把锁链解开,赑屃拖着上百条锁链沉入江水之中。战船已到了大江上游,战事结束之后,楚王的战船可顺水漂流而下,不再需要赑屃拉纤。
    又过了两天,蜀军也到了白帝城之下,与楚军会合。看来蜀军的将领受了蜀王的命令,到了白帝城,就听从楚王的调度。
    当干奢看到蜀楚两军联合编制,摆出进攻阵型的时候,忍不住对徐无鬼说:“两王早就互通书信,要联合剿杀我们。”
    蒯茧说:“只要我们能到达巫郡,沙亭军就没有失约。到时候楚王和蜀王如果仍然攻打我们,就是与大景朝的军户为难。”
    “听揭、抵两族的流民说,圣上一心炼丹,”牛寺也在一旁忧心忡忡,“根本就无法对藩王有任何约束。导致现在蜀王和齐王都对洛阳虎视眈眈。”
    “蜀王和楚王为什么一定要置于我们沙亭军于死地?”干奢问蒯茧,“我们只想安稳地活下去而已。”
    蒯茧摇头。
    “可能跟沙亭本身有巨大的关系,”徐无鬼想了很久回答,“你们一定掌握着很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能够对蜀王、楚王、齐王甚至圣上有巨大的威胁。”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干奢说,“我一定会用这个秘密,反抗他们。”
    蜀楚联军围困白帝城第三日,楚王的信使来了。
    信使傲然站在白帝城托孤殿内,看着几个流民首领,轻蔑地问:“谁是干护?”
    “沙亭到此几千里,我伯父已经卧病不起。”干奢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干奢。”
    信使上下打量了干奢几眼,“你是沙亭军推举的新首领?”
    “是我。”干奢冷静回答。
    “好,”信使指着干奢,“你带一名卫士,跟我下山去见楚王。”
    蒯茧向干奢摇头。
    干奢迟疑。
    “你不见楚王也无妨。”信使冷冷地说,“明日辰时,楚王将攻打白帝城城池。攻城之后,揭族、抵族、南蛮劣民无论男女老弱尽死,沙亭男子十二岁之上尽死,女子与幼童为奴。”
    信使说完,转身走出托孤殿。
    干奢向信使喊道:“大人留步,我跟你下山见楚王。”
    蒯茧和牛寺都不以为然,同时摆手,示意干奢下山,一定凶多吉少。
    徐无鬼说:“我陪你去见楚王。”
    干奢大声对蒯茧说:“如果我明日午时不能回来,牛寺做沙亭军统领,蒯大人你给牛将军参谋。”
    蒯茧苦笑:“你心意已决,我只能从命。”
    干奢不再啰嗦,和徐无鬼跟着信使走出白帝城。
    干奢和徐无鬼刚刚走出城池门洞,干护从人群之中站出来,干奢和干护对视。干护拄着拐杖,对干奢说:“活下来最重要。”
    干奢点头,“我知道。”
    楚王没有把自己的大帐安在陆地,而是坐镇于江面的一艘战船上。一百多艘战船,从江边一直停泊到江心,连绵十里。战船用铁链绑缚连接,战船之间用木板搭建道路,军士在连纵在一起的船只上骑马行走,如履平地。
    楚王的封地在云梦泽,因此楚地水系纵横,楚人行船,比走路更为习惯。现在看来楚王的水军,号称大景最强,绝对是名副其实。
    信使把干奢和徐无鬼带到最大的一艘战船上。
    楚王在巨大的船舱里等着干奢。
    与年老体衰的蜀王不同,楚王姬匡正值壮年,披挂一身盔甲,站立在船舱中擦拭一柄宝剑。
    信使对楚王说:“沙亭军干奢拜见殿下。”
    楚王看着手中宝剑,“不是干护?”
    干奢犹豫一会儿,向楚王单膝跪下,“沙亭军遵守大景约定,前往巫郡入军籍,希望殿下准许沙亭军过境。”
    楚王这才看了一下干奢,“沙亭军本应该去巫郡入籍,入籍后编入北戎署,听从孤的号令。”
    干奢说:“既然如此,殿下为什么要阻拦我们。”
    “牛寺和揭族、抵族的流民留下,”楚王面无表情,“沙亭军立即赶赴巫郡。”
    “这些流民,都已经入了沙亭的籍册,”干奢说,“我答应过他们,带着他们去巫郡。”
    楚王的眉头皱起,晃动了一下手中的宝剑,宝剑的寒光闪耀着干奢和徐无鬼的眼睛。
    看得出来,楚王对干奢的顶撞十分不满。
    干奢和徐无鬼都静立不语,等着楚王的决断。
    没想到楚王却看向徐无鬼,“听说冢虎已经下山,就是你?”
    “是我。”徐无鬼拱手,“中曲山清阳殿徐无鬼。”
    楚王说:“揭、抵两族和南蛮共同叛乱,占据益州,这种悖逆的事情,孤不能坐视不见。他们能祸乱蜀地,到了楚地巫郡,也不知道会不会反叛,占据荆州。你是冢虎,当年庞士元的后人,如果你是孤的谋士,会不会同意叛乱的流民入楚?”
    “不会。”徐无鬼说,“但是他们也是被蜀王逼迫,无奈起事。”
    “那如果孤也逼迫你们,”楚王说,“你们当然也要反了?”
    “沙亭军入籍巫郡之后,绝无异心,”干奢昂着头,“我干奢言而有信,在此立誓!”
    楚王摇头,“如果是太平时期,孤就听了你的承诺。可是洛阳城内,妖邪混乱,奸臣当道,圣上被国师滕步熊蛊惑,不理朝政,孤即将挥师北上勤王。你干奢的话孤可以信得过,但南蛮的牛寺,入蜀之前在巫郡作乱多年,孤率军几番征讨,才将他南蛮部击溃。”
    干奢听牛寺说过他在巫郡被北戎署欺压,无奈入蜀的往事,即使楚王不提起,干奢也能想到,楚王绝不会放过牛寺。
    徐无鬼和干奢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干奢回答楚王:“牛寺现在已经投奔于我,我不能将他交给殿下。”
    “那就无话可说了。”楚王轻蔑地笑了笑,把宝剑入鞘。“干奢,孤今天不在这里杀你,但是当孤明日攻破白帝城的时候,一定把你的头颅用这把宝剑斩下来,悬挂在白帝城上。”
    干奢面不改色,“如果被殿下击败,我宁愿受死,也强过出卖自己的盟友。”
    两人就要告辞,徐无鬼突然问楚王:“殿下以赑屃拖战船入蜀,是得自哪位高人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