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细作事先的刺探,赵牧知道井陉口守军共有七具投石车,如此说来,有三具投石车,已经被少都符带领的贱奴破坏。
    一炷香之后,云梯继续朝着城墙挺进,井陉口城墙后又飞起了两块巨石,赵牧明白,又有两具投石车已经被少都符军破坏。
    赵牧不再犹豫,下令集中前军,将云梯搭上城墙。
    井陉口城墙上的守军,立即朝着云梯投掷火把和滚油,云梯开始燃烧。赵牧立即调遣后军的投石车,朝着云梯投掷牛皮水袋,水袋撞击在云梯上崩裂,水花四溅。六具投石车不断投掷牛皮水袋,将云梯上的火焰熄灭。
    齐军前锋奋勇攀爬云梯,即将登上城墙。
    可是井陉口城墙上的代王守军突然获得增援,云梯上的齐军寡不敌众,第一拨登城的士兵被守军逼迫,纷纷掉落城墙之下。
    赵牧看见战场上的形势霎时扭转,知道少都符的贱奴军队,已经被井陉口城内的守军围困。然而在这种情势下,赵牧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攻城良机,于是命令左右翼前军,不顾一切代价,强行攻城。
    赵牧判断得没有错,现在少都符和妫辕的贱民军队,已经被代王的守军逼迫到了城内的一个高地上。这里是井陉口的景高祖祭台,代王投鼠忌器,一时不敢放火强攻,让少都符和妫辕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少都符和妫辕站在祭台中央,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代王军士,将高地祭台围困得如同铁桶一般。三百贱民军队只能望向城墙,希望赵牧没有失约。
    他们看到,井陉口外的赵牧军队,在疯狂地奔向城墙,云梯已经搭了上来,可是随即被守军击溃。
    妫辕问:“赵牧攻不进来,我们怎么办?”
    “再等等,”少都符说,“我们千辛万苦走出古道,又放火烧了代王的粮草,决不能轻言放弃。”
    “我们怎么会放弃。”妫辕说,“我现在就带领他们冲出围困,到城墙上与赵牧军队会合。”
    “再等等,”少都符坚定地说,“我们守在这里。给赵牧将军攻城的时间。”
    妫辕环顾城内。本就不大的井陉口内城,已经陷入一片火海,而这一把大火,正是妫辕率领手下的三百劣民,一路点燃。
    少都符和妫辕站在景高祖祭台上,看着混乱的士兵在城内扑火。围攻祭台的代王军队,并没有统一的将领指挥,相互缺乏协作呼应。妫辕的手下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是每一个劣民都十分坚定,在妫辕的指挥下,从容不迫地击退敌人。
    妫辕的脸色越来越严峻,他对少都符说:“其实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不对?”
    “有三成的把握。”少都符回答,“如果我的计划无误,再有一支援军到来,我们就必胜无疑。”
    “赵牧的军队,攻不下关隘。”妫辕把战局看得清清楚楚。
    “再等等……”少都符看着城内。
    “我一直相信你能带着我们劣民建功立业,”妫辕说,“从进入古道、收伏两条岩虺开始。”
    “还有蛈母,”少都符说,“如果不是你们的勇猛,蛈母在古道里布下的重重陷阱,我们也无法通过。”
    “我们跟着你通过了古道,最后一段狭窄的通道,只能容一人行走,”妫辕说,“而且那么多的岔道,我们都始终信任你,能找出正确的道路,直到你把我们带出古道口,也没有丝毫犹疑。可是现在……”
    “我们会挺过去的。”少都符再次向妫辕点头。
    妫辕对少都符的信任在渐渐地消磨。因为他看向四周,代王的守军人数远远超过劣民数十倍。而城墙上的守军与赵牧的军队正在惨烈地厮杀,赵牧的云梯已经被掀翻一个,另一个也重新燃烧起来,先行爬上城墙的齐军,被守军分隔,一个个斩杀。再这么下去,赵牧必定要退军了。
    “你还在等哪一路援军?”妫辕正要询问,忽然看见井陉口关内,一片火海之中,一面王旗升了起来。城内两万名守兵,原本混乱不堪,此时以王旗为中心,慢慢整列队形,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代王的守军,全部阵列排布整齐。
    妫辕隐隐约约看到,王旗之下,代王正在调动将领,不断地分派到城防各处。现在代王的守军,又有两千人整队登上了城墙,赵牧已经没有机会了。他攻城仅剩的一台云梯,也被守军用几十根木杆掀翻。攻上城头的齐军士兵,寡不敌众,纷纷被戮。
    两千名增援的守军登上城头,立即分布在城垛后方,开始用连弩攻击城下的齐军。而城内的守军,又分拨为两股,一股将妫辕军队围困,步步进逼。另有三千人的军队,不去理会城中的大火,排布成半月形的阵列,然后同时射箭,三千支羽箭飞向天空,越过城墙,落向了城外。
    妫辕看不见城外的赵牧军队,但是知道一定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围困景高祖祭台的守军,形成一个闭合的圆形,最内侧的士兵没有武器,只是举着铁盾,一步步地向前移动。跟在盾兵后的士兵,举着长槊紧紧跟随,距离妫辕和少都符已经只有不到三十步的距离。
    妫辕明白,代王知道最大的威胁来自于攻城的赵牧,因此将精锐的弓兵用于对付城外,而对于城内作乱的妫辕部下,则采用压制手段,只要击退了赵牧,妫辕和少都符以及三百劣民部下,必然束手就擒。
    “快看!”妫辕拉扯了少都符一下,手指向王旗下方。
    王旗下的一个少年将军,一定就是代王,举起一把巨大的长弓,拉满弓弦,一支火矢划过天际,将高空中飘浮的孔明灯灯芯射中。孔明灯顿时冒出大火,落向地面。
    妫辕呆若木鸡,片刻之后,对少都符说:“赵牧要退军了。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
    少都符仍旧看着城内,“还有一股援军,他们应该就要来了。”
    妫辕不再理会少都符,走到三百名贱民面前,抽出长刀,“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或是投降后被坑杀,或是死在大景军队的刀下。”
    三百劣民在黑暗中沉默,火光在他们的脸上摇曳不定。
    “我们选哪一条路?”妫辕大声问。
    所有的劣民都扔掉了手中的火把,将各种破败的兵器横在胸口。
    妫辕点点头,转身把刀刃指向正在逼近的代王士兵,“那就开始吧。”
    少都符在妫辕身后大喊:“再等等!”
    妫辕已经不再听从少都符,率领劣民军队,冲向了代王守军。当妫辕和劣民军队冲到盾兵前一丈远的时候,盾牌后的长槊猛然挺出,十几个贱民被长槊穿透身体,接下来的贱民仍旧如潮水般扑向代王军队。
    城外的赵牧,看到两个云梯全部损毁,而天空中的孔明灯也已经被火矢射下。副将策马奔到赵牧身边,“将军,孔明灯已落,城内的贱奴已经被翦灭,我们的云梯已经损毁,将军是否下令退军?”
    “我们损失了多少军士?”
    副将回答:“左翼两百,右翼四百。现在全军而退,代王必定不敢追袭。”
    赵牧把手抬起来,“传令后军,将攻城锤推向城门。”
    副将似乎不明白赵牧的军令,“将军的意思是……”
    “前军后退休整。”赵牧的手臂指向井陉口的城门,“用攻城锤攻击城门。”
    副将不敢违抗,立即传令。
    赵牧的随从问道:“将军蓄力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强攻井陉口?”
    “我对那些贱民没有兴趣,”赵牧悠闲地说,“既然少都符志在必得,我相信他有办法在关内与我接应。”
    半个时辰之后,攻城锤在几百名齐军的推动下,到达了井陉口城门前方,两名副将摇晃军旗,攻城锤前方的巨大虎头,冒出了火焰。
    城墙上的守军纷纷射箭,推动攻城锤的齐军举起盾牌遮挡。众人蓄力,攻城锤猛烈地撞击在城门上,城门剧烈震动,木块崩裂而下。城门上的守军倒下滚烫的热油,齐军被烫伤烫死几十名,守军的火把扔下,热油瞬间燃烧,推动攻城锤的齐军全部烧成黑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