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刻之间,支益生脑海里将形势飞快地整理一遍,也想出了补救的办法。主意已定,支益生向中郎令张冲说:“如中郎令所言,我留在丹室,保护圣上,你去城内扑火。”
    张冲看到城中火起,已经焦躁不已,听了支益生所言,立即退出丹室。几百名宿卫军留在丹室外监视。
    支益生和郑贵妃两人站立在丹室之中,曹猛又出来了,对支益生说:“我服侍圣上吞服了一枚鹿矫,圣上脉象恢复,精神好转。”
    “圣上说了什么吗?”支益生问。
    “圣上无法言语,似乎已经、已经哑了。”曹猛恐惧地说。
    “鹿矫剧毒,”支益生说,“陛下中毒已深,只能靠凶猛的药力还阳,导致毒性在圣上体内更深了一层,把圣上的喉咙烧了。”
    “支大人的意思是,”曹猛问,“圣上从此就不能说话了?”
    支益生点头,“鹿矫服用之后,需要发散周身的热气。曹公公去准备水缸,注满水,将圣上放入水缸内,三日之内,不要惊动圣上。”
    曹猛慌乱无措,只能听从支益生,转身回到后室。
    支益生看着郑贵妃,轻声说:“皇宫内有通向宫外的地道,贵妃知道吗?”
    郑贵妃说:“从没有听说过。”
    “贵妃不知道,滕步熊一定是知道的。”
    “支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支益生回答:“因为单狐山的少都符曾经潜入过皇宫,也就是丹室,他不是从宫门里进来的。”
    “滕步熊不知道被关押在何处?”郑贵妃的语气踌躇。
    “就在我们的脚下。”支益生看了看丹室外的宿卫军。宿卫军受了张冲的命令,不让任何人出入,但是也无人敢走入丹室。
    支益生转动铜鹤,地面八卦图转动,地宫入口打开。支益生犹豫一会儿,“现在圣上的安危暂时无虞,贵妃就跟我去询问滕步熊,皇宫的地道在哪里。”
    “支大人要做什么?”
    支益生焦急地说:“我要让滕步熊带着我们,从地道逃出皇宫,我要亲自去面见蜀王。”
    “我为什么要走?”郑贵妃问道。
    “贵妃跟我走出皇宫,回郑府躲避。”支益生回答。
    “我知道圣上要杀我,”郑贵妃打断支益生,平静地说,“如果圣上驾崩,曹猛今晚就会动手,让我为圣上殉葬。多谢支大人好意,但我不能抛弃身份离开皇宫。”
    支益生走进坑洞,“郑公被圣上驱逐,贵妃尊号即将被免,何不趁此机会逃出去?”
    郑贵妃站立不动,“我就在这里等着。”
    支益生内心焦急,知道不能与郑贵妃争辩,只好说:“贵妃保重,如果情势有变,就与曹公公护着圣上进入地宫躲避,我会想办法来相救。”
    郑贵妃转动另一侧铜鹤,地坑阖上,支益生无奈,只好走入地宫。看见滕步熊正在地宫中央打坐,脚上一条锁链,一直延伸到地宫的角落里。
    支益生走到滕步熊面前,“我有一事,要请教你。”
    滕步熊慢慢地把眼睛张开,“圣上要驾崩了?”
    滕步熊现在身体消瘦,脸色枯槁,满眼血丝,与圣上吃了鹿矫之后的样子,几乎如出一辙。
    自从圣上引来天下道家门人,在地宫内将滕步熊从国师的位置上拉下来,周授命令廷尉将滕步熊收押审问。不久后,又将滕步熊送回到丹室的地宫内,没有任何的解释。看来是圣上的授意。
    “龙虎天师说,圣上还能支撑一年。”支益生回答。
    “一年……”滕步熊想了想,“够了。”
    “什么够了?”支益生问。
    “时间刚刚好。”滕步熊笑起来,“圣上英明。”
    “圣上有什么事情刚刚合适?”支益生问,“你是因为发现陛下的什么秘密,才被他抛弃?”
    “太傅是不是已经被赐死了?”滕步熊问。
    “不错。”
    “郑公不太聪明,知道的也不多,”滕步熊想了想,“他也没有什么野心,圣上应该不会处死他,但是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
    “是的,”支益生说,“郑公奉旨去楚地寻找两位皇子,也算是被放逐到了蛮荒之地。”
    “看来蜀王已经到了洛阳,”滕步熊说,“现在应该已经进入龙门关了吧。”
    支益生看着滕步熊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他一直被关押在地宫之下,怎么对局势判断得如此准确?
    “看来圣上不杀你,是有缘由的。”支益生问。
    “当然,”滕步熊坐在地上,伸手拿住地上的锁链拨弄,“但是我要先提醒你一件事情……”
    “你说。”
    “你现在的样子,就跟我几个月之前一般无二。”滕步熊说,“自以为能够掌握大局,一心想用自己的办法辅佐圣上。”
    “你一个五雷派的宗主,又是阶下之囚,”支益生轻蔑地说,“无论是道家身份,还是宫廷里的地位,也有脸与我相提并论?”
    滕步熊说:“你在找单狐山少都符进来的那条地道,没错吧?”
    支益生大惊。
    滕步熊继续说:“少都符受齐王的指派,到宫中来与张太傅联络,却不是走的宫门。因此你知道皇宫内一定有地道。可惜的是,少都符进来的地道在丹室之外。”
    支益生仔细地看着滕步熊,“你到底还知道多少事情?”
    滕步熊嗤嗤地笑起来,“没错,地宫之下,的确有通往皇宫之外的地道。皇宫地下四通八达,有无数的道路和出入口,整个皇宫的地下布局,远远超过地面上的建筑。别说在丹室之下有秘道,就是北宫、南殿、长寿殿、永宁殿、景福殿、承露殿……所有的宫殿都有秘道,因为皇宫之下,是一座巨大的暗城。”
    支益生大惊。
    “知道为什么圣上留了我一条性命,并把我锁在丹室的地宫之下吗?”滕步熊的气势凌驾于支益生之上。
    “都是圣上的主意?”支益生明白滕步熊的暗示。
    “机关就在前辈身后七步的壁画上,”滕步熊对支益生说,“将黄帝画像上的夜明珠按下,通道就出来了。秘道通向洛阳城南门之外,你可避过城门守军的盘询,直接去找蜀王。”
    “这也是圣上的安排?”
    “难道是郑茅这个窝囊废不成?”滕步熊笑着说,“我说过,前辈跟我一样,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那就是以为圣上是一个昏聩的庸君,却不知道,所有一切都在圣上的计划之中。”
    “这些话,也是圣上嘱咐你说给我听的?”支益生知道自己开始接触到真正的秘密。
    “洛阳城下的暗城,有无数的秘道,既然能出去,当然也能进来,”滕步熊说,“你猜猜,有谁进来过这里?”
    支益生不用多想,就明白了,“齐王?齐王曾私下进入地宫,与圣上会面!”
    “太子姬缶是圣上派人刺杀的。”滕步熊终于说出了惊天的秘密。“太子也不是死于冰术,而是死于当年的田横后人,一个叫第五鸿光的人。前辈身为令丘山凤雏,应该知道第五鸿光的身份吧。”
    “我知道,”支益生说,“当年田横自刎身死,躲避在东海海岛上的八百壮士全部以死身殉田横。”
    “五百壮士。”滕步熊纠正。
    “是的,还有三百壮士被汉高祖刘邦迁徙到了内地,”支益生说,“分为八族,赐姓第一、第二……到第八。”
    “其他七个族人都归入了寻常百姓,只有第五氏,没有听从命令,不愿意解甲归田,流落到了江湖,以刺客为业。渐渐成了最隐秘的刺客门派。”
    “太子姬缶,是圣上收买了第五鸿光所为?”支益生懂了,“可是太子死于冰术,又从何说起?”
    “姬缶的死因,并不是冰术。”滕步熊说,“只是有人希望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死于冰术,因为太傅张胡就是北冥派的宗主。”
    “于是你将五雷派的冰术,施展于太子的遗体。”支益生完全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和圣上之间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