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匡复?”虞让哀叹,“局势败坏至此,已经无力回天了。”
    “不出一月,建康必定被妫赵攻下,”苏浚说,“到时候玉石俱焚,以圣上的心意,皇族与大景门阀,必定尽数被戮。”
    虞让摇头,“那还有什么可说。”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不能陪着他们殉葬,一定要另起炉灶。”苏浚说道,“景宣帝有两个儿子,如今流落在民间,我们不如率领不愿意困守的士兵,离开建康,然后找到姬不群或姬不疑两位皇子,再图复国。”
    “这倒是一个办法。”虞让沉吟道,“可是我们去往何方?如今长江被妫赵封锁,南下百越之地,又群山连绵,道路断绝。”
    苏浚胸有成竹:“我们一定有地方可去,虞公不用多虑。只是调动这不愿意陪葬的军士,需要虞公您的玉印。”
    虞让说道:“我已经是被圣上罢免的废人,要我玉印还有何用?”
    “虞公被免,但是大景还没有册立丞相,虞公的玉印,仍旧还有效用。”苏浚把声音压低,“我拿着玉印去调动军马,然后离开建康,徐徐图事。”
    虞让惊慌地说:“私下调动军队,岂非谋逆?”
    “忠义不可两全,”苏浚耐心劝说,“等我们找到两位皇子,力挽狂澜,匡复大景之后,天下必定会理解我们的苦心。我们忠君之心,明月可鉴,又何必在意一时的是非功过?”
    “好吧,”虞让已经慌乱无措,走入内室,再出来时,将玉印交给了苏浚,“苏将军,如今之计,就只能听你行事。”
    “今夜子时,我布置好离开建康事宜之后,来府上迎接虞公。”苏浚说完,匆匆离去。
    建康满城皆兵,朝中上下,一片慌乱紧张。徐无鬼配合张魁,不断地调动建康城内的守军,布置人马。军队在建康城内城外,往来奔突,一片喧嚣混乱。
    苏浚拿着虞让玉印,召集了世家禁军一万,谎称丞相听从徐无鬼调令,驻扎在建康城外。
    夜半子时,苏浚回到虞让府邸,偷偷接出虞让,上了马车,无声无息地到了城外,一万世家禁军已经在此等候。
    苏浚手举玉印高呼:“丞相在此,我们立即奔赴江岸。”
    世家禁军的一个将领问道:“现在是要去支援大景水师,与妫赵拼死一战吗?”
    “军情机密,不可告人。”苏浚说道,“现在就跟我和丞相立即赶赴江岸。”
    虞让听了,拉拉苏浚的衣袖,说道:“我们不应该是去往南方吗,为何要到江边?难道要去荆州?”
    苏浚说道:“虞公不用忧心,我自有打算。”
    世家禁军将领说:“好,一切听从丞相吩咐。我们出身高贵,也不愿意听从徐无鬼和张魁两个方士的命令。”
    到了江边,上百艘战船停泊在江岸,苏浚拿着玉印,对战船上的水师军士喊道:“丞相有令,立即征调船只,去往荆州。”
    水师低级将官喊道:“如今建康危急,为何要离开阵地,去往荆州?”
    “听从号令就是,”苏浚大骂,“如有迟疑,立斩不怠。”
    水师战船放下跳板,一万禁军开始登船。
    苏浚把虞让送到战船上,等待所有禁军登船。虞让突然意识到不妙,对着苏浚问道:“苏将军,长江已经被妫赵的水军和舳舻封锁,我们如何能够逆江而上,去往荆州?”
    苏浚说道:“虞公不用慌张,跟着我就是。”
    “你是要带着水师和军士投奔妫赵吧?”虞让突然醒悟,“诓我用了玉印,却是为你自己苟且偷生,去讨要妫赵的荣华富贵。”
    “我们在大赵麾下忍隐数年,找到皇子后,再伺机起事,岂不是上上之策。”苏浚还想继续蛊惑虞让。
    虞让奔到船舷边,大声呼喊:“不要登船,所有人不要听从苏浚的假令。”
    岸边奔来一队士兵,为首的正是巡视阵营的桓易。桓易听见虞让的声音,大声喊道:“虞公,你为何在船上?”
    苏浚立即低声吩咐贴身亲兵:“等他走近,立杀无赦。”然后对着桓易大喊:“虞公要投奔妫赵,桓将军快来阻拦。”
    虞让连忙提醒桓易:“桓将军不要过来!”
    苏浚手起刀落,把虞让的头颅砍下,提在船舷边。桓易此时已靠近战船,苏浚提着虞让的头颅,对着桓易高喊:“这是叛贼虞让的头颅,我已经将他诛杀。”
    桓易大惊:“危难之时,为何会有此事?”
    “桓将军信不过在下吗?”苏浚摇晃手中的头颅,“不信你过来看个明白。”
    桓易心情慌乱,立即走近船边,仰首审视苏浚手中的头颅。黑夜之间,急切看不明白,于是让手下点燃火把,待要瞧个仔细。
    火把一亮,江面立时飞来无数的羽箭,将桓易和他率领的小股军士尽数射杀。桓易身上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苏浚了结了虞让和桓易,立即命令水师战船起锚开拔。
    水师大半将领看见江边变故,不明所以,迟迟不肯开船。
    此时张魁的水师也已经靠近了苏浚战船。苏浚知道已经无法逃离建康,主动对着张魁喊道:“张将军,虞让与桓易两人勾结,意图投奔妫赵,被我识破,现在速速带我去见圣上。”
    张魁大惊,跳到苏浚的战船上,看见亲兵都手持兵刃,虎视眈眈。
    苏浚脑海里瞬间转了无数圈,看见张魁的战船正陆续赶来,于是对亲兵说:“事情已经了结,放下兵器。”
    亲兵听命弃械,张魁一时狐疑不定。
    苏浚对张魁说道:“你我二人马上去觐见圣上。我得知这两个叛贼要投奔妫赵,立即赶来阻拦。”
    张魁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对苏浚说道:“好,你我现在就去面见圣上,你细细道来。”
    张魁和苏浚一刻不停,登岸后,飞马赶向皇宫。
    到了丹室之外,太监通报后,干宝走出来,询问何事如此紧急。
    苏浚大声喊道:“虞让和桓易勾结,要率领水师投奔妫赵,被微臣阻止,万幸杀了二人,消弭了这场大祸。”
    干宝听罢,也是大惊失色,立即把二人带进了丹室。
    徐无鬼正忙于布置建康水陆大军守城,不在丹室。只有圣上端坐在炼丹的铜炉下,正在吞服鹿矫金丹。
    圣上看见苏浚和张魁进来,问道:“虞公和桓易死了?”
    “死了,”张魁说,“被苏将军诛杀。”
    干宝惊慌地问:“虞公和桓易都是大景的门阀世家,怎么可能背弃圣上,勾结投敌?”
    “虞公早有逃离的心意,”苏浚跪下来,满手鲜血伏在地上,“只是没有想到,暗中与桓将军联络。幸好被微臣察觉。”
    “你做得很好。”圣上说道,“朕该如何赏你?”
    “陛下!”干宝立即说道,“事情还没有彻查,为何就要草草定论?虞公和桓将军绝不可能反叛。陛下不能让两位大人蒙受冤屈。”
    苏浚仰头对着干宝说道:“干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天下的豪杰,各有志向,大人自己也是沙亭人氏,内侄干阙在妫赵是尊贵的大将军,大人不也在为大景效力吗?”
    干宝被苏浚反驳,哑口无言。
    圣上看着苏浚,“苏大人说得不错,人心叵测,没想到虞让三朝老臣,桓易尽忠职守,竟然也会心生叛逆。”
    “这也不怪虞公和桓将军,”苏浚说道,“虞公怯弱,不停蛊惑微臣,说建康此次必败无疑,不如早做打算,保全性命。”
    “你倒是会替虞公说情。”圣上微笑一下,但是面皮僵硬。
    “微臣只是没有想到,虞公无法说服微臣,却勾结了桓将军,”苏浚又说,“我与虞公、桓将军同朝为官,情谊深厚,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也不忍心诛杀二人。”
    “苏将军果然有情有义,”圣上嘴上这么说,表情却不置可否,“不过苏将军这番话,一定要对一人说明白,不然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