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观澜似乎也没被吵醒的不快,嗓子里像是含了口水,略显沙哑。
    凌霄将食指抵住他的唇瓣,示意他噤声,接着旋开了口红,露出一点鲜红。
    观澜眼前仍是一片混沌,鼻尖蹭着凌霄的白色衬衫,清爽的肥皂味与多年前如出一辙,令他莫名心安。
    凌霄从旁边拉过一张凳子,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将红色一点一点涂抹上去,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好像有点儿……”凌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抬手将不远处站着发呆的练习生叫过来, “你帮我看看。”
    那位练习生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难以言喻,支支吾吾道: “我觉得……好像不太行啊。”他转身从桌上又挑了个颜色递给凌霄。
    观澜看着一个晃动的影子在眼前比划来比划去,凌霄啧一声: “还没我之前的好呢。”闻言,观澜隐约露出点笑意。
    练习生:……那得吧,你说啥是啥。
    工作人员推门进来,指指观澜与凌霄: “别忘了你们开场啊,可以去准备了。”
    凌霄点了点头,拿起搁在一边的黑色西装,转头看到观澜正盯着镜子,手指点在唇上,似乎是想抹掉最后又放弃了。
    他看完了观澜纠结继而放弃的全过程,感到自信心有点受挫,想着要不要让专业人员来帮他重新弄一弄。
    结果反而是观澜催促着他: “走了,估计其他几个人都在等我们。”
    当两人并肩来到后台,其他几人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拍手游戏。
    其中一人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口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哦哟”,惹得观澜立马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是否有哪里不妥。
    另一人斟酌着道: “你两这是……”
    “我还以为我是来参加你们婚礼来着。”
    凌霄闻言一挑眉梢,转而又把目光落在观澜身上。后者微微落后他半步,此刻则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躲在他身后。
    “既然这样……”他咳嗽一声,拉着耳朵已然泛红的观澜往前一步,特别淡定道, “那我就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
    “凌霄!”观澜出声骤然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接着转为嗫嚅: “……别说了。”凌霄看着他脸颊染上的绯红与唇色互为映衬,默然不语。
    其他正竖起耳朵等待下文的吃瓜群众也颇有眼色地自动散场。
    喧闹的后台突然又安静下来。
    “为什么会没睡好?”凌霄垂眸,无意中看到观澜骤然握紧的手指。
    “有些……紧张。”脸上的红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晕染上的苍白。
    凌霄却不满足于这个答案,非要刨根问底: “如果是第一次还可以理解,但这都第四次了,怎么还紧张?”他步步紧逼,观澜略显慌乱的神色在他眼中慢慢放大,他好像非得从他嘴里听来那个答案不可。
    为什么我紧张?因为这是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第一次舞台啊。
    我太害怕会把它搞砸了。
    甚至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声音在反复询问:我做得……会比当年那个女孩更好吗?
    被那双充满探寻的眼睛盯着,只差一点点,他就要缴械投降了。
    幸而工作人员及时到来: “准备好了吗?要上场了。”
    观澜忙不迭点头,从凌霄撑在他一侧的手臂下钻出来,捋了捋额前垂下的刘海,神情有些狼狈。
    凌霄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伸手掀开幕布,喧嚣声如海一般地扑面而来,渐而淹没他们。
    灯光熄灭,舞台陷入了黑暗,只有各色灯牌的光汇聚成一片蒙蒙的灯海。正抬脚走向钢琴的观澜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凌霄正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小提琴,察觉到他的目光后,略略一抬眸,似是询问。
    他抿紧了下唇,正要开口,凌霄大概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出言道: “别紧张,我马上就来了。”
    那颗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突然找到了落脚点。
    观澜在位置上坐定,缓缓呼出一口气,朝身后比了个手势。
    “咔。”
    追光从他头顶直直地打下来,连带着钢琴被圈在一片白色且炽热的光里。
    一切与音乐不相关的嘈杂喧闹,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隔绝在外,观澜垂下眼眸,被折叠起的琴盖反射出他清秀的眉眼,光洁的琴键上落下一小片手指的阴影。
    凌霄是踩着钢琴的第一个音上场的。
    彼时他在后台看着观澜的侧影,白光与黑色的影子在地面上交叠,相融,灯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出白绒绒的边界,而白色的西装衬得他的气质愈发沉静迷人。
    头顶的追光分出了一束,照亮了凌霄前行的每一步,直到抵达观澜身侧。
    观澜分出一丝心神仰头去看他,却只能望见少年脖颈处略凸出的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