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至少，不会给别人带去麻烦。
她食树根草皮，用了许久的时间，让他入土为安。
山林里，动物很少。那其中的大多数，都被人拆掉了骨，吞入了腹中。所以那一段时间，她的生命，其实没受到什么外在的威胁。
问题是，树根草皮，很快也无法满足她的胃了。还有，她身上的衣物单薄，只勉强可蔽体，没什么御寒的效果。
到最后，她在他的坟前死去时，意识已模糊不清了，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被冻死的，还是被饿死的。
初升的太阳映照在她的脸上时，她的皮肤已变得干涸，不再像是少女，已隐约显出老态。
她死后，在忘川河畔犹豫了许久，终究没敢踏上那奈何桥。
系统把选择的权利交到她手上的时候，是她自己心甘情愿，遗忘了所有，陷入了无尽的轮回。
如今，她自己走出来了，一切，也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她们……都存在过吗？”
……还是，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东西？
她这样问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一点怅然。
黑白无常脚步不疾不徐，沉默里无任何回音。
“系统是上神制造出的东西，虽然粗糙，却是真实的。”
“你既然想通了，它就自然，去寻找下一个宿主了。”
“没有人会一直在无尽的黑暗里沉浮，无论是自救，还是被救，总会有改变的契机。”
云初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奈何桥。
她踏上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低沉的声音。
脚下的步子一顿，她下意识想要回头。
“别回头。”
“既然已经走出去了，过往如何，就不必再看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轻声道了谢。而后再迈出的步子不再犹豫，黑白无常的身影，在她身后消失。
只是片刻，云初已走到奈何桥的尽头。
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是来路已茫茫，什么也看不清了。所以到最后，也只得怅然转身。
奈何桥的尽头，孟婆面容和蔼。
“姑娘辛苦了，喝过这一碗，安心上路吧。”
云初伸手接过那一碗茶汤，铺面而来的蒸汽毫无温度，却给人一种别样的安宁之感。
几乎让人在手触碰到它的一瞬间，便了却了六根，放下了前程过往。
然而等到那茶汤被送到面前，她却没闻到预料之中的清冽，只觉得恶臭。
“怎么？这茶汤有什么问题吗？”
她刚下意识一皱眉，孟婆的声音便响起了，带着十足的温和，和隐约的担忧。
云初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带着一点迷茫。
“我觉得……”
“若姑娘觉得这孟婆汤难以下口，只能说明，在这尘世里，还有未了却的牵挂啊。”
“什么？我……”
“云初！”
她没听懂孟婆的话，下意识想要追问，孟婆却没再说什么，伸手把她手中的茶碗拿了回去。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那个声音清冽犹如少年，已在她的记忆里尘封了许久。
她脊背一僵，转过身去的时候，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是你……”
多年未见，他仍是记忆里的样子，衣衫并不华丽，因为最后的死相不怎么好看，面容还有些憔悴而狼狈。
“是我。”
他笑了起来，声音是如水的温柔，似乎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什么。
云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这么久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即使刚刚，她回想起了那些记忆，也没有多少真实的感触，只有一种“原来如此”的坦然。
可现在，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什么也没说，就已让她心如鼓擂。
“你还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他们说，你陷入了自责的情绪里，出不来了，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那件事情，其实和你没什么关系的。我在这里等着，只是想亲口解释给你听。”
按照他的说法，他出身官宦人家，可祖上赚的，却是不那么道德的钱，阴德有亏。
他无力抗争，所以愤而出走。路途之中遇上了她，只是意外。
“要真按照因果报应，那也只是落到我头上的天谴而已，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云初咬紧了牙关看着他，有很多情绪，在她心中沉浮，到最后却未能成为完整的言语。
“接下来的路，一起走好吗？”
他向着她伸出手，发出了邀请。
“好啊。”
她一笑，抬手握住了他的手。
等了那么多年，终于还是等到了他。
纠结了那么多年，总算……还是走出来了。
孟婆重新给了茶汤，这一次，她端起的时候，除了淡淡的清香，没闻到其他的任何味道。